首发：~第六百九十九章陛下在军事方面的确有非凡的
虽然对抗瓦剌大军肯定不够看，甚至有可能全军覆没，十人出去说不定都换不回一条性命。但如果针对斥候部队，倒也可以勉强称作旗鼓相当。毕竟双方都是精英中的翘楚，各自擅长小股战斗，正好可借此稍解京城九门外缺少骑兵应对的困境。
于谦听到提议眉头深锁又逐渐舒展开来，犹豫半晌才开口说：“皇上，缇骑总计有一万两千余名，这些人倘若京城防线失利将是护送您安全南下的最后一道屏障……”
“轻易不可妄动！锦衣卫更不能用于大规模战场，他们并不适合进行大规模作战，相关的训练也较为缺乏。”
“但如果用于对付小股敌军……还请陛下下令！”
朱祁钰听完于谦的话后，立刻下定决心，果断地将自己腰间的令牌交给身边的成敬，让他拿着令牌跟随传令兵一起去调动锦衣卫，以击退入侵的瓦剌斥候。与此同时，他的心里隐隐有一丝无奈。
尽管他已反复承诺：绝不后退一步，哪怕战死在城墙上，也不会放弃京城，更不会投降逃跑，但为何于谦依然坚持为他做各种撤退的安排？从人力到物资都准备得妥帖无比，甚至看似已经有了非常详细的计划。
还没开战，就已经规划好了退路，这难道不是稍微有些……
于谦似乎察觉到了年轻皇帝内心的不解与无奈。他略作思索，终究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陛下，我大明虽长治久安，却也不可否认存在一些和腐朽的问题。但是，我们大明的实力依然强大，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只要您活着，就算京城失守，只要有您的旗帜在，我们就还有翻盘的机会，不止一次，而是多次！”
“不过是再多付出一些代价罢了，大明疆域如此辽阔、土地如此富饶，瓦剌又如何能撑得住这种消耗？”
“但如果陛下……您若不幸阵亡……”
于谦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但朱祁钰已经明白了他未尽之意。
一旦自己战死沙场，大明必将立即陷入——
权贵之间为了争夺皇位会打得你死我活。而瓦剌如果趁机疯手，不惜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搅浑这局棋，届时大明或许就真的危在旦夕，甚至可能从此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如此巨大的风险，于谦实在不敢轻易承担，因此他宁愿让锦衣卫精锐留在城里随时准备撤离，也不愿贸然冒险。
朱祁钰心中自然知晓，这些决定都是于谦经过深思熟虑，无数次权衡之后才作出的选择。即便如此，他也无从劝阻，亦无法站在另一个角度质疑对方。最终，只能叹息一声道：
“至少此刻，离决战尚有时间，顶多是些许小。不如暂且发挥锦衣卫缇骑的作用吧。”
“这几日，朕命成敬持朕腰牌，在您身边待命。若有需求，凭借此令牌下令即可。”
于谦闻此，神情微变。这份毫无保留的信任使他内心难以平静——
这是君主以上国士之礼相待，他又怎能不尽心竭力回报这份重恩？
然而时局紧迫、事务繁杂，于谦迅速压抑下内心的波动，转而邀请朱祁钰一同巡视。
接下来的数月，他都将坐镇城外指挥全局，还有不少重要事宜需要提前向皇帝当面交代清楚。
大明皇帝、九门统帅，以及一众锦衣卫沿着城门向外行进，很快便来到了九门之外。眼前所见，防御工事遍布各处，井然有序。
许多士兵在基层带领下穿梭于各个防御据点间，动作麻利。为了加强京城外围防御，他们不仅拆除了部分民宅，还将之前因坚壁清野得来的材料重新加工成更坚固的防御工事。
拒马被错落地放置于街巷之中，一道道三米高的围墙快速建成，并相互连接形成一片密不透风的防线，封锁了一条又一条的道路和小巷。不少十字路口通过巧妙的设计改为丁字路口，以最大程度削弱敌方骑兵的冲击力。
当朱祁钰见到这番景象时先是感到困惑，随后逐渐明白了其中奥秘。“莫非于大人这般布局是为了故意留出破绽？”
他心中暗想。事实上，于谦的想是要把敌军拖住在九门以外，借助复杂的街巷地形，在局部区域创造出以众击寡的优势，从而最大限度地发挥主场之利。假如真的筑起固若金汤般的防线，也许瓦剌就会放弃正面进攻而采取远距离扰战术：比如放火箭、轰炮火、昼夜袭扰甚至挑衅谩骂。长时间持续下去，军队士气必将受到严重影响；一旦留下缺口，则战局便会朝着另一方向发展——
听到朱祁钰的提问，于谦微微一怔，眼中闪过赞许的目光：“原来陛下也察觉到了啊！看来陛下在军事方面的确有非凡的见识。”
接着他又解释道，“没错，微臣确实于城外布置了七道彼此穿插呼应的防线，看似处处都有缺口，实际上每个所谓的漏洞都埋伏着重兵把守。”
“瓦剌国师也先向来是深谙兵法之人，战斗经验丰富，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能识破我的安排。按照正常情形推测，他会选择围而不攻或者只在外围实施弓箭轰炸炮轰等方式拖延时间。这样的话至少半个月最多两个月的时间内，这七重防守线必然告急乃至彻底溃败。”
更重要的是，"一旦援军出发，像大同府、宣府这样的要塞也很可能会遭遇围点打援的局面，只需刚离城门十里左右就会陷入敌军主力合围剿灭的风险。”
然而——
话锋一转，于谦略作停顿，抬起头看向远处天际。此时此刻晚霞如血，映衬着天边绚丽画卷，但由于连日进行坚壁清野的缘故，整个天穹上蒙上一层灰蒙蒙的尘埃，显得有些压抑。
“如果依照常理来看，即便瓦剌成功突破紫荆关，也不敢贸然深入重地。毕竟我们的战略目标北京城自古以来就是最为雄伟坚实的城堡之一。”
于谦声音低沉却不失威严，“这样规模的城市，除非发生内乱或者粮草耗尽的情况下，几乎是不可能被攻占下来的！”
“可是，也先并非一个循规蹈矩之辈……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些呢？却仍然毫不犹豫率领大军南侵，这充分体现了他的勃勃野心和傲慢自负心理。”
于谦语气愈发笃定，“如此一来，在面对来自大同及宣府方向的巨大压力同时肩负繁重后勤负担之时，尽管他已经看穿了我的计谋方案，但仍会因为求胜心切一头扎进来！"
到了那个时候，凭借着我们对地形环境熟悉所带来的天然优势表面看似是以十万刚刚组建训练完毕的新军迎战对方二十万身经百战的老兵。但实质上由于精心部署好了防御设施，在具体交战场地上反倒能够占据一定以多取胜的可能性，进而将战局主动权掌握在我军手中。
这一整套战略的确精妙，眼下已经是能够制定出的最优策略了。除非干脆放弃一切，全军缩进城内固守，彻底让出战争中的主动权，否则再怎么斟酌也很难有更好的选择。
朱祁钰心下明白这些道理，可他依然一针见血地点出了这个方案中最核心的隐患所在。“京城那十万驻军，几乎全是未经实战的新兵，真正经验丰富的老兵少得可怜。”
他冷声道，“要是开战头两天就顶不住崩溃了，那时候该怎么办？”
于谦沉默了一会儿，眼神沉凝地回应：“监军会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至于其他的部分，唯有寄希望于各路主将以及士兵本身的表现。”
他也并非无所不能的神明，这场军事冒险注定伴随着风险。既然选择了要夺回战场主动权，那么诸多潜在的危险自然难以避免。
他又岂会不知道，自己的这套部署，在战役最初的阶段将会面临怎样严峻的局势——
那些新兵第一次面对惨烈血腥的真实战场，不论此前多么意志坚定，又或者怀揣多少愤怒，都有可能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然而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来扭转。唯有熬过去，经历住考验，这批稚嫩的新兵才能逐渐成长为可靠的百战之师。而届时，他所设计的整套计划方能趋于完善。
但如今，他能做到的都已倾尽全力。从言语提醒到实际行动，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接下来更多只能依赖将军们的能力，同时相信士卒们保护家园、捍卫亲人的决心了。
终究，于谦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他无法做到十全十美，面面俱到。
二人都清楚眼前的处境，站在前线阵地前注视着紧张有序的工作场景，一时间默然无声。三个月之后，待宣府与大同抽出身手奔赴支援京师之际，这些年轻战士之中还有多少人能够完整无损地活着回来呢？
正当此时，不远处城门突然开启，上百名披挂鲜明铠甲的锦衣卫缇骑冲涌而出。密集的马蹄声震耳欲聋，很快便远去不见。显然，成敬下达的指令已然生效，锦衣卫迅速派出精英力量赶往执行对斥候区域的处置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