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二章 血珍珠
苏媚摇着团扇,吃吃笑道:“毕公子不仅相貌英俊,胆识也惊人。”公蛎哪里顾上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早已嫉妒得眼睛要冒出火来。
胖头插嘴道:“这好像与血珍珠没什么关系呀。”
但是当铺重新开张,生意甚是不景气。一连几天一个人影儿也没有。毕岸和阿隼两人外出未归,公蛎整日无所事事,十分无聊,不过衣食无忧,每日里不是四处闲逛,便是站在门口看那些花枝招展的逛街女子,偶尔去流云飞渡逛逛,同苏媚搭讪几句,生活倒也惬意。胖头更是得了兴头,同汪三财对上了眼儿,每日里除了买菜做饭,便跟着财叔学习典当业务,认认真真听他讲这一行业的规矩和对当物的鉴定,甚至还附庸风雅学起了读书识字,整日里抱着秃毛笔涂涂画画,字写得如同狗爬的一般难看,引得公蛎嗤之以鼻。
汪三财的脸顿时皱成了一个苦瓜:“老朽……天地可鉴!这里闹鬼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天都有一些东西被盗……”
公蛎看得心焦,上去一把将肉叉拔了下来,疼得胖头一咧嘴。公蛎用肉叉敲胖头的脑袋:“我要你去抢了吗?我说要你去抢了吗?大白天的,你找死呢?偷或骗,什么叫偷?你这个脑袋,就是为了看着像个人才长在脖子上的是吧?”
张阿财以前是做小生意的,这是第一次与同乡来倒腾大生意,生性胆小却总想发大财,并曾经跟人做过一段珠宝生意,对宝物鉴定颇有些心得,见到如此宝贝,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拿了珠子对着阳光映照个不停:“这个值钱!值钱!……总要几百两!”
洛阳水源丰富,溪流纵横,无名小溪数不胜数,其中有名的两条溪流当属磁河和涧河。磁河、涧河皆从邙岭喷涌而出,水流湍急,涧河生生将河床冲刷成为一条狭窄的沟壑,如同山间深涧,故名涧河;磁河据说因源头有一块巨大的磁石而命名。两者一上一下,一东一西,在厚德坊南段相汇注入洛水,刚好将敦厚坊裹入其中。由是,敦厚坊溪水环绕,垂柳婀娜,素有“洛阳小秦淮”之称。
公蛎捏了捏荷包里那颗血珍珠,还是觉得舍不得。眼珠一转,摆手叫胖头过来,示意道:“想办法给我弄一块卤肉,若弄来了就跟着我。”胖头欢天喜地的表情瞬间凝滞,公蛎马上翻脸:“弄不来就赶紧滚!走走走!”
公蛎吭吭哧哧地下了车。他眼窝青紫,额头肿胀,鼻子还在流血,样子极其狼狈,长相虽不起眼,但衣着打扮相当华丽:一袭蓝色华文锦长袍,领口袖口镶绣银丝流云纹滚边,虽然有几处被撕破,但做工精细、质地优良,一看就是家境富裕的。
公蛎嫌弃地皱了一下眉。胖头讨好道:“其他的都被打掉地上,踩没啦。就剩下这么多。”每说一句话,肩上的小肉叉子就抖动一下。
张阿财有些心痒,忍不住道:“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小花捧起那朵诡异的猩红大花,迟疑道:“你怎么把中间的骷髅花蕊给穿透了?”
公蛎一把抢了过来,眉开眼笑道:“当然当然。”丢给胖头一个眼色,将钓竿等物收了起来,静候毕岸吩咐。
毕岸道:“按部就班,你好好当你的值去。这血珍珠养殖有一定的时期,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但毕岸并不在里面。公蛎正在张望,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老伙计从柜台后面伸出脑袋来:“客官您当什么?先把宝贝给我看看。”
众人继续干活,没有接他的话茬儿。一个年长的脚夫在码头做工多年,有些资历,忍不住高声问道:“谁又惹了你们了?”
公蛎为难良久,终于下定决心,将手伸了过来:“您经验足,给看看这颗血珍珠,当多少才算合适?”不等张阿财说话,带着哭腔儿道:“如今我一个子儿都没有了,如何回家?回家了也要被我阿爹打死的……就剩下这么一颗祖传的珠子了……”说着捶胸顿足,涕泪横流。
围观者指指点点,纷纷嘲笑这个名字不伦不类。一个卖菜的大娘嘀咕道:“一个当铺,叫什么忘尘阁……”
不仅周围的女子,连毕岸都吃了一惊,众人七嘴八舌地围了过来,却无人敢下水搭救。毕岸微微一笑,道:“我兄弟水性甚好,同我闹着玩儿呢。大家不用担心。”说罢略一抱拳,翩然而去,留下那几个花痴女子,如被灌了迷魂汤一般呆在原地。
房间挺大,却十分阴暗,门侧一个脏兮兮的木雕屏风,摆着一个整块树根沤成的茶几,周围摆了四个圆木橛子,算是凳子。高高的木质柜台后面,安置着一排陈旧的搁架,将整面墙壁分成了多个格子,大部分是空置的,少数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穿的用的戴的都有;十二个木架上分别写着不同的字,什么“天、地、元、黄、宇、宙、洪、荒”等,也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天气越来越热,公蛎烦躁之极,正寻思着要不要退而求其次,随便找一个五官端正的常人算了,却见毕岸走进了北市旁边的敦厚坊。
但她虽面对着公蛎,一双眼睛却总是斜睨向毕岸。公蛎心里醋意大盛,恨不得扑上去将毕岸那张俊俏的脸揭下来贴在自己脸上。
阿隼道:“下步怎么办?”
毕岸盯着他:“你的?”
公蛎想起苏媚水蜜桃一样的面孔,还有刚才那个散发着青苹果味道的小妖,气急败坏道:“不走了!老子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鬼!”
一下子陷入黑暗,公蛎有些不习惯,唯有耸着鼻子来辨认路径。这是一条小竹径,石上青苔又湿又滑,依稀便是那晚捡到血珍珠的地方。
公蛎跳了起来,将右手放在胸前,一脸警惕道:“没什么。”一瘸一拐地走了。
公蛎每看到一张丢当的底票,便骂一句娘,实在不耐烦了,叫道:“你就直说吧,折算了之后,到底有多少是我的?”
汪三财捻须而笑,公蛎怒目而视,胖头则一脸傻相。小妖挑衅一般,自己捻了两块桂花糕吃了,还一脸的幸灾乐祸:“回去我要好好嘲笑下她的品味。”说着嫌弃地看了一眼胖头的大肚子,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一溜烟跑了。
女鬼来了?公蛎首先想到的便是那个闹鬼的传闻,登时浑身僵硬,吓得一动也不敢动。
汪三财唱叫道:“当价十两,当期六个月,三分利,一共十一两三钱——”
胖头舔了嘴唇,从嗓子眼挤出一个字:“好!”一挺胸,一运气,冲到肉盆子前抓了最大的两块扭头就跑。
公蛎马上便留意到两点,一是汪三财说话称谓的变化,看来这个苏媚也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不是哪个有钱人家的外室,便是身份不明的风尘女子;二是苏媚对毕岸的关注。果然还是人长得俊秀更招女人喜欢,哼!
阿隼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敌意小了许多。毕岸伸出手指蘸了一点放入口中品鉴片刻,缓缓道:“其中添加了枯骨花粉、莨菪、鸟羽玉。莨菪四成,枯骨花粉一成,鸟羽玉五成,血珍珠做引。”他的眼底露出一丝笑意,“阿隼辛苦了。”他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偶尔一笑眼神柔和,更觉俊美。
所幸痛感很快消失,公蛎跳起脚来破口大骂,也不见有人应声。
年长的脚夫未听清,反问道:“什么?”但旁边的张阿财却听得一清二楚,扶着马车的手一阵收紧,拉得篷布哗啦啦响。
公蛎迟疑着要不要拆穿她们,只听小花粗声粗气道:“还能走吗?”
张阿财看着二人走远,小声道:“出来吧,他们走了。”
真是喝口水都塞牙!正在怨天尤人,顾影自怜,忽见胖头气喘吁吁地跑来:“老大,你怎么一声不响来城北了,我找了你好久。”
胖头吸了吸鼻涕,揉着肥大的肚子道:“我饿了。”
公蛎凑近一看,当票上写“瑕疵无光红色珍珠一枚”,顿时反应过来,“血珍珠?”
公蛎一声“啊”未发出,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汪三财送至门口,见两人依然一副色中饿鬼的猥琐神态,不禁摇头苦笑,问道:“龙公子,这个店铺,你要还是……”
公蛎跳了起来:“什……什么女孩儿失踪案?”
张阿财清了清嗓子,大声道:“我刚看到一个人影跑到那边船上去的啦!”朝远处码头边停靠的几艘小船一指。
毕岸哪里知道这段话完全是胖头从戏文里照搬过来的,第一次对这个傻胖子多看了几眼。
公蛎一向只求安逸,不想多事,自知失言,支吾道:“我就随口这么一说……”
毕岸道:“第一起失踪案,最后看到那个女孩的是客栈的一个小马夫,说有个高大的中年妇人同女孩儿说笑,长相记不得了,只知道耳朵上带着两颗血珍珠,十分少见。另外一个,跟着男子走的那个,据说那个男子给了她一颗血珍珠。”
此时将近午时,街上人来人往,人流如织,只听伙计高声叫道:“抢东西了!”众人一阵骚动,临近商铺的掌柜、伙计等都拿着火棍、木条追了出来,围的围堵的堵,先还见胖头在人群中东一头西一头地乱撞,后来便只听到打骂棍棒之声了。
阿隼似乎知道他的恐惧,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公蛎大怒,突然变脸,探出分叉的舌头,朝空气中一探,然后瞬间恢复原样,故作淡定道:“血腥味,有怨气。还有一些脂粉气,哦,不对,是女人唇妆的香味,好几个……有好几个女人喝了这个东西!”
公蛎一下子明白过来,一边朝着胖头打眼色,一边正色道:“对啊,山羊胡子……不,财叔说得有理!我们好好做生意便罢,什么拐卖人口、杀人取珠,违法乱纪的事儿,自有官府大老爷们儿管。”
话音未落,只见苏媚斜靠着门框,娇滴滴说道:“财叔,有什么好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