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4 暗礁险滩
七月下旬一个周六的傍晚,方浩儒与陈溪的第二场喜宴在nst·御景山庄最大的宴会厅中隆重举办。陈溪最初并不想如此张扬地出现在自己的旧同事面前,但丈夫一番好意,说在这里,她的“人气”能旺一些,不会像在香港那样除了零星娘家人便“举目无亲”。于是她也乐得享受他的体贴,正好可以和要好的同事一起聚聚。
都听闻方家长公子大婚,方夫人豪掷千万金在京港两地庆迎喜事临门。然而若非亲眼所见,真不敢想象那宏大场面会是何排场。姑且莫看这宴会中喝什么酒、品什么佳肴、邀请了什么人,单单新娘身上一套套的穿戴便已羡煞所有的女宾。据说其中一件名为“天鹅之舞”的白色蕾丝婚纱乃是出自意大利一顶级名设计师之手,从裙上点缀的晶钻到羽毛镶嵌的手工艺耗时,全套的造价相当于一辆百万元的豪车。众男宾得知纷纷自嘲实力不够,买得起名车都“娶不起亲”……
除了接喜帖前来祝福的汪静、赵玉刚等人,梁若清也跟着刘小慈一起来喝喜酒,和新婚夫妇打招呼时甚至表现得比刘小慈还热情。现场居然还有邓雪,她是负责协助赵玉刚督管这场宴会活动的。
陈溪很早之前就听刘小慈说过,邓雪是如何借用杨帆来挑拨她和刘小慈的友情,加之邓雪在自己被调职时的冷嘲热讽仍然记忆犹新,她陡然生出一种报复之心,于是故意小鸟依人似的黏着方浩儒,在邓雪面前大秀恩爱。
昔日刚刚入职时那只曾被自己教训的小菜鸟,如今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华丽转身”,名贵的婚纱竟将她装扮得如此光鲜靓丽……邓雪看着陈溪依偎在富豪郎君身边享受宠爱的“腻歪劲儿”,平和的笑容背后早已是狂风暴雨。想不到没了杨帆,这只小麻雀居然能飞上更高的枝头变凤凰!她前几天还收到了方氏集团发来的函件通知:方陈溪女士作为本公司钻石会籍第一提名人方浩儒先生的夫人,将随同享受钻石会员附属配偶卡待遇及所有签单消费权限——这个小浪蹄子!名字前面竟然也镀上了一个金灿灿的“方”字!
陈溪留意到了邓雪脸上那种拼命压抑着的表情,心里好不痛快!暗想在御景办喜酒也是不错的安排。然而她真是对婚宴没有经验,由于夫妇二人的朋友在北京更集中一些,并且年轻人居多,会渲染气氛,现场固然比香港更为热闹,但一到开了席,原本亲切热情的朋友们此时却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来势汹汹地轮番敬酒……方浩儒以前参加过圈子里的数次婚礼,知道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讲什么文明礼貌,早已安排了公司里的几个“海量”一起保驾护航,殊不知陈溪的同事也非善类,“假酒”当众穿帮,于是新娘被揪出来“批斗”罚酒,不但新郎护不住她,整个新郎团都被指责有作假嫌疑,又被重新“敬”了一遍……
喜宴尾声,关系熟络的好友更是毫不留情地想出各种游戏折腾一对新人,居然还不尽兴,叫嚣着要用更“劲爆”的节目继续闹洞房!好在方浩儒提前有准备,放出风去,说当晚要在御景酒店客房休息,于是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赶往“洞房”时,方浩儒则带着陈溪悄悄钻进小周前来接应的车里,火速逃离。
“他们扑了个空,改天不会找你算账?”陈溪不胜酒力,坐不直身体,趴在方浩儒腿上。
“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在客房里准备了些礼品,他们也不至于扫兴而归。这帮人以前闹洞房的损招我可是听说过,别看平常个个装得正人君子似的,到这时候全成了流氓!”方浩儒也喝得不少,用手摸了摸额头。
陈溪感到头昏。“jane早就提醒过我矿泉水和可乐没有用,我还不信,想不到被自己的同事出卖了……下次就算要我的命,我也不喝了……”
小周在前面听到,边开车边笑。方浩儒也笑着拧她的脸蛋儿:“你可真是喝多了!还敢想着有‘下次’——我先要了你的小命!”
夜晚,方浩儒轻轻移开陈溪搭在他胸上的纤臂,下床披了件睡袍,在窗前的贵妃榻边坐了下来。
不多时他又起身,走到壁炉边的小吧台,从底下挑了瓶干邑白兰地,伸手在侧边的暖箱中取出一只被烘得热度适中的白兰地杯,倒入白兰地,之后拿着酒杯又回到窗前坐下。
他今晚本不该再喝酒,但现在很想好好享用一杯。
品了些许醇香的白兰地,方浩儒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最厚的那层窗帘,之后静静地注视着不远处床上正在熟睡的陈溪。
难得今晚会有月亮,明朗的月光被丝织的窗纱过滤后,宛若一缕淡柔的薄雾,轻飘飘地罩在陈溪的身上。她穿着一件短短的白绢吊带睡裙,皮肤与裙子的界线模糊不清,整个侧卧的身体就像是用玉雕成的,透着一股润润的水色。
方浩儒的眼前忽然晃过当初陈溪与杨帆在国贸茶餐厅里亲密说笑的画面,好似在做梦,她最终奇迹般地成为自己的爱妻,这一刻就在对面的婚床上睡得酣甜,从此都将同榻相伴。接着,他的思绪又不由得飞回去年那间酒店客房内,自己也曾这样安静地坐着看她,而她则像是一只迷糊的小羊羔,睡梦中未觉邪恶是否靠近……随后的接触中已十分了解陈溪的个性,方浩儒甚至暗暗替自己捏把汗——好在当时克制住了,否则岂不要错失眼前的这般美好?那夜没有鲁莽胡来,实属他自己的幸运,一想起如今这温柔的小佳人躺在自己怀中是如何听任摆布的,他便会有种无法言喻的得意与满足,像个夺冠的猎者。望着她娇弱的身躯,他暗下决心,今后定要悉心呵护这掌中的珍宝。
回味起陈溪初夜那晚的合欢,方浩儒立时又沉醉到一种曼妙的情感之中,仿佛手间一枝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蕾,一片一片揭去花瓣,直至触及嫩嫩的芯蕊……处子褪尽衣衫,那娇羞乖顺、半推半就的模样惹人怜恤,微微颤抖的身体也会牵动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欲火在翻腾,却无奈于她哭了,不忍操之过急,担心会深化她的疼痛,哪怕自己不得畅快。尤其是她依从于他身下,那闭眸流泪、咬紧牙关忍着痛的面容,从此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海里。素来任性的小丫头此时甘愿迁就,令他有种欲罢不能的冲动,却又激起无尽疼惜,恨不能即刻就用毕生的珍爱将她包裹于其中……雪白的床单上几点殷红,有如遗落的玫瑰花瓣。那一夜,他终于将这可爱的女孩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而纯洁似水的她,今生都属他唯有。
一直以来,方浩儒都渴望在陈溪的心目中是个伟岸可靠的英雄,挥洒着堂堂正正的气概。然而,每当他想象着自己的盔甲如何在阳光下铮铮发亮的时候,又会莫名地有种被紧箍的不适感,随之隐隐约约便有一种奇怪的条件反射。这种条件反射的作用,会让脑海里陈溪的影像逐渐淡化模糊,而另一个面容紧接着在模糊中浮现出来,慢慢变清晰……这容貌的清晰程度虽不比陈溪,但方浩儒认得出,她是何艳彩。
陈溪与何艳彩,就像两只不同品种的苹果。何艳彩是一只红艳透熟的苹果,让人就想一口一口地快点吞掉她!那种香甜的果肉与汁水冲击喉咙的舒爽,令他有烈酒一般狂醉的快意,不能自休。而陈溪这只苹果,新鲜的外表仍透着青涩,当酸津津的清新香气荡漾在鼻腔内,会唤起人的无限遐想,却不舍得真的咬一口,宁愿天天捧在手中细细端赏。因为她矜贵且来之不易,还要提防不能被别的男人抢了去。可是她这只苹果毕竟不是用来解渴的,苗条的身材与漂亮的服饰结合起来固然楚楚动人,但终究弱不禁风。而何艳彩丰腴的身体却充满了弹性及韧度,他可以肆意冲撞,他和她在一起,就像是两只实力相当的斗兽。
纵然方浩儒也愿意动情地品味与陈溪在床上的缠绵,可她要么紧张怕疼,要么反应索然平淡……令他也难以尽兴。每当此时他便会鬼使神差地想到何艳彩——也不知道这个小荡妇现在又在哪里买醉。他突然开始质疑:自己之前到底有没有必要那样正正经经地提出和她分手?倘若总是跟眼前这位矜持娇贵的“小仙子”,恐怕时间久了,淤积在他肌肉里不得释放的能量,终归是要爆发出来的……
男人嘛,都希望拥有高尚圣洁的天使,一辈子都守护着;然而偶尔“叛逃”一下,不过是种调剂罢了,自己又何必背负那么沉重的罪恶感?豹子说得有道理,这只是大自然所赋予的生理天性而已。
想到这里,方浩儒决定明天找时间打个电话,问问何艳彩的近况。
因“劳累”而刻骨铭心的婚礼大戏终于落幕了。陈溪周一回到办公室,新婚甜蜜的那点余温,很快便被运作监察部的一封邮件驱散。
高伟发来邮件,请陈溪下午一点安排时间,去他的部门一起开个小会。
陈溪看着邮件冷笑一声。罗兰报信之后,她已经有所准备,但一直没有机会与高伟交流,他没有提,自己总不可能主动交代说已得他人透露。现在,他终于开始行动了,自己也终于有个名正言顺的机会了,毕竟是他主动找自己的。不过有了汪静之前的提醒,陈溪并不想与高伟大动干戈,毕竟刚到一个新环境,的确要“以和为贵”,避免让自己落个“缺乏团队合作意识”的恶名,所以这次还须“以德服人”。
高伟果然说的就是纪发祥升职的事。他直接告诉陈溪:cfo叶锦荣已将这件事投诉到了运作监察部,怀疑陈溪在审核纪发祥的人事变动申请时,因纪发祥的态度不够恭敬,便做了不公正的决定,之后又让属下余鹏飞在面试记录中歪曲事实。叶锦荣的理由是:纪发祥态度冷淡属于个人性格问题,不存在对陈溪的态度不敬;而身为人事管理人员,对待任何员工都应该客观公正,不应掺杂任何个人感情。因此,陈溪的行为有悖职业操守,并且也给员工纪发祥造成了困扰,使其在工作中情绪更为低落。
“jerry,这件事,你有否先去问一下ken?”
“我已经了解过了。ken说,你的确让他改过一次记录。不过,rosie,你自己也清楚,ken是你的属下,因此这次他的话,我不会过多考虑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ken那天和我一起参与了与纪发祥的面谈,他就在现场,他的话为什么不能考虑?我倒是认为,公正起见,应该让他过来和我一起接受你的询问。”
高伟淡淡笑了一下:“rosie,ken作为你的下属,他对着你必定会有压力。我很难判断他的话,是否会对你有不客观的维护,所以抱歉,我暂时不会考虑。”
陈溪隐隐觉得,高伟并非从工作需要而忽略她的下属,而似乎是在有意庇护余鹏飞,让他避免与自己面对面。她也笑笑,温和道:“jerry,你这样的理由存在主观的猜测,不可能因为这样一种可能性,就忽视了对我的公平性。如果纪发祥和我各执一词,那么ken当时在场,应算是唯一的证人。其实我当时安排他参与面试,也是为了避嫌。我们虽也算是上下级,但从当时的情况看,我代表总部,他代表名豪饭店,并与纪发祥等人都属于名豪一方的。而对于名豪的gm(总经理),ken也存在上下级关系,如果按你的逻辑,那么现在,面对我和名豪gm两个上司,ken如何决定得罪哪个,维护哪个?借用你的方式,我也来主观猜测一下:我倒认为,如果维护了我,就是在与他们的gm唱反调,ken不会傻到舍近求远,为了迎合我而得罪天天在面前的上司。更何况这种复合型的reporting line(上下级的直属关系)中,是以gm对他的管理为主的,我则是辅助的。因此,基本可以断定ken不会对我有所倾向,你的担忧尽可以排除。”
高伟暗暗有些吃惊。早先在陈溪到职之前,他也听闻这个柔弱女子有张利嘴,只是上次他与陈溪在御景酒店中的谈话并无针对,因此也体会不到,而刚才她的一番辩驳,他算是领教了。他自知理亏,便尝试找些素材来粉饰自己的论点。
“呵呵rosie,你的话也许有道理,不过,也不能排除ken说些两边都不得罪的话。得了,你也别说我主观臆断了,咱们就拿你以前的例子来说吧!记得上一次我去御景找你,想了解你当时的上司和同事的情况,其实我们提前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可你不是也一样——尽管受过一些委屈,为了避免得罪人,也没有说出实情……呵呵,我说的是事实吧?rosie,用你自己的感受想象一下,不难理解我的顾虑。”
陈溪从未想过要在与高伟的交谈中提及以前的那次会面,因为她不想给对方一个想要套近乎的错觉。恰恰高伟自己提起了这件事,她倒可以借机发挥了。
“jerry,坦白讲,你猜错了,我当时隐瞒,并不是害怕得罪人。其实我明白,你们来找我,肯定已经对当时的事有所了解。你们掌握了些什么,要采取什么样的行动,我阻止不了,但也没有必要利用机会落井下石、火上浇油,这不是我做人的原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