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吴娘子的顾虑(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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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吴娘子的顾虑

虽然她现在依旧享他的庇护，不用被迫接客，但她不知道这种日子还能持续多久，一股难以名状的恐惧萦绕在她心头，慢慢地滋生了心魔——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徐简。

十指嵌入掌心肉里，吴娘子痛苦地呻吟了一声。

他曾经对她是有别样的感情在的，很多次她都发现他看着她会失神，他生气的时候也只有她能平复她的怒火。因为有这么多的不同，所以她相信她会走进他心里。

可徐简出现以后一切都变了。从她第一次女扮男装混入明月楼，到他主动请她去百花深处，短短一个多月尽将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天知道那日在窗台上望见谢佑卿的马车时，自己有多高兴。

违背了一贯的原则，再顾不得矜持，她用最快的速度跑下去迎接他。

然而他只是冷漠地抬起眼，说要接自己去酒楼。

她还是自恃过高了。

原来数月的温柔以待，终究还是比不上跟徐简寥寥几面的惊艳。

吴娘子肩头轻颤，讥笑出声。

那些包装精致的礼盒，还以为照例是送她的。直到在包间里等到了徐简，她恍若明白了，从前那些如梦似幻的美好日子再回不去了。

从一旁的案几上一把捞起白瓷酒壶，吴娘子仰头对嘴猛灌了一口：“‘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翠萍立在一侧的暗影里，看着吴娘子借酒浇愁，心疼却也束手无能。一壶喝完了，她又去提案几上的酒坛，把红布一扯，就要往嘴里灌。翠萍再站不住了，冲上去一把把酒坛抢了过来：“娘子，别再喝了。”

吴娘子伸着双手还要再抢，然而动作一顿，忽然弯下身子剧烈地咳嗽，简直要把心都呕出来了。咳出来满眼生理性的泪花儿：“你……咳咳咳……你给我……咳咳给我酒……咳咳……”

翠萍四四方方的面团子脸上满是愁苦：“娘子，我、我答应你。”

吴娘子闻言仰头，美丽的瞳眸因醉酒添上几分迷离：“你肯答应了。”

翠萍几经挣扎做出这么个决定，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岁，眼袋深了，背驼了，满身沧桑与疲惫：“我答应了……娘子，你别再喝了。就按你说得办，我现在就去找小米哥帮忙。”

青楼楚馆一类都会蓄养打手，平时端茶倒水、看守妓女，关键时刻对付一些找茬儿的客人，俗称大茶壶。小米就是明月楼的大茶壶，抹布不离身，茶壶不离手，年久日长地直不起腰。

要说长相那跟翠莲半斤对八两，四四方方一张面盆子脸，五官不大，都紧巴巴凑在脸中央，更显脸大。可即便如此小米跟翠莲依旧是互相的情有独钟。

小米爱翠莲仗义直爽心眼儿好，翠莲爱小米靠得住能担当始终如一地对她们主仆二人关照有佳。

这些年小米攒了些钱，本打算娶了翠莲再两人一同离开青楼做个小买卖，但翠莲可怜吴娘子孤苦无依，恐自己离开她身边没个知心人，故而成亲的日子一拖再拖，最后拖得没法儿了，两人一拍板子一致决定等吴娘子赎了身，三人一同离开，这样相互间也好有个照应。

可是赎身的事情没个着落，吴娘子计划兵行险招。小米一个大茶壶混迹黑道多年，也没混出个所以然，人脉倒是很广，正好帮得上忙。需要他帮忙才能办到的事自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翠萍一生安分守己没干过一点亏心事，最大的勇气都在作出陪吴娘子一同入青楼的决定时耗尽了，因此对此十分抗拒：“娘子，翠萍再问您一句，开弓没有回头箭，您可想好了？”

吴娘子苦熬多年，终于等到了脱籍赎身的希望，然而希望再次在眼前破灭了，也是个孤注一掷的决然态度：“自打踏入青楼那一刻，我就注定无法再回头了，身前身后都是万丈悬崖，行差踏错哪怕一步就要粉身碎骨。从前我或可忍下去，可现在我累了，不想忍了。是生是死，但求一个结果，好坏我都无悔了。”

往事不能回首，后事无可希冀。吴娘子存了死志，一心要往死路上走。

翠萍无奈转身下去找小米，关门的一瞬，吴娘子的声音从门缝儿里幽幽飘了出来：“翠萍，对不起，我又一次连累了你。”

关上了门，翠萍低着头拿手背抹掉了眼泪，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着坚定的步伐下楼去了。当初说好了刀山火海要一起下的，而今她要去应誓了。好姐妹一道死，她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秋风清，秋月明。

城西的一座大宅院里，同样有一个深闺未眠人。

徐简托着下巴趴在窗台上，对着两盆花发起了呆。因为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中衣，头发也很随意地散落在肩膀上，难掩慵倦之态。她像只午后犯困的小懒猫，松松散散地伸了一个懒腰。虽然依旧在等待，但是心里清楚人不会再来了。

谢佑卿嘴硬心软，自从知道了她怕鬼，每天夜晚雷打不动地赶过来陪她。

但其实她不是怕鬼，而是没有心理准备突然见了砍头才受了惊吓，连带着怕起了鬼。所以到了第五天，始终不见鬼魂报复，她就做不出害怕的姿态了，并且因为谢佑卿的特别对待，有些控制不住地翘起小辫子了。

甚至连头七那天还生出了要带谢佑卿一同捉鬼打鬼的勇气。

她把这主意跟他一提，谢佑卿当时没什么特别反应，只是一夜没理她。

果然，今夜他没来。

“唉！”徐简止不住地叹息。早知道谢佑卿记仇，她真该苦练一下演技。可惜现下后悔为时已晚，她只好托腮望花以表哀思了。

与此同时，终日眠花宿柳的裴衍披星戴月地回来了，随手抖落披风上的霜露，他大步跨到了窗前：“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看着骤然闯入的俊脸，徐简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皮也不抬地回：“在想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