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欢欢篇(1/1)

首发：~第3章 欢欢篇

郭承欢在孩子出生后，由于孩子体质不好，经常生病，考虑到父母亲太忙，不能给他们再增加负担，她咬咬牙把生意暂停了一年。孩子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身体越来越好，一周岁的时候，已经满地跑了。

孩子过完周岁的生日，她就打算把生意再做起来，这时候，高胜辉母亲又病倒了，生意只好暂时搁置。

老太太在医院住了一周，高胜辉的几个哥哥建议把老太太抬回家去，说年纪大了从家里走比较好。征询了医生的意见，说也没什么好办法了，只是输点液给点营养支持。

老太太神志清楚，但不能进食了。

郭承欢觉得她是拒绝进食，衰老和疼痛让她失去了生的欲望，她似乎在期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高胜辉妹妹虽然万般不舍，也知道无能为力，便听从哥哥们的建议，带着母亲回家了。

老太太在回家的第三天晚上突然来了精神，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郭承欢的脸上，并把手伸向了她。

郭承欢双手握住她的手，泪水瞬间滑落。

“欢欢，不难过。我活到这个岁数，够够的了。这个家多亏你了，以后还得麻烦你多照顾这个家。”

“哎。”郭承欢哽咽着点点头。

老太太把手又伸向高胜辉大哥，郭承欢把位子让了出来，他大哥也上前握住了母亲的手，说：“妈，都在呢，你有啥话就说吧。”

老太太闭上眼睛，歇息了一会，再次睁开眼睛：“老大，我和你爸的这三间房已经快要倒了，我走后，房子留给胜辉，让他们修修，这样他老了回来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我枕头下还有点钱，让九个孩子平分，给他们买糖吃。”

“哎。妈，我记住了。”高胜辉大哥也应允下了。

听到婆婆的话，郭承欢觉得婆婆心里是喜欢她的，都为她和高胜辉的老年考虑上了，婆婆应该只是对她结过婚这件事耿耿于怀吧。对于这一点，她是能理解的，刚结婚那会就能理解。

老太太说完目光再次在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身上扫了一遍，就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的面容平静安详，嘴唇紧抿着，嘴角上扬，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挂在她消瘦的脸上……

办完葬礼，郭承欢和高胜辉带着孩子回去的时候，他抱着孩子，一言不发，郭承欢推着自行车，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半道上，高胜辉把脸埋在孩子的肩头“呜呜”地哭了起来，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哭。兄弟几人按照约定俗成的程序完成了葬礼的流程，就像合作完成某件事情一样，除了他妹妹伤心的嚎哭和几位嫂子应景的哭声外，整个葬礼似乎没有太多的感伤氛围。郭承欢和婆婆见面的次数有限，所以，她的心里也没有太多的悲伤，只是有些难过，她的难过也只是在高胜辉眼圈泛红的时候才会袭上心头。

此时，面对高胜辉的哭啼，她才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和悲伤。她支起自行车，张开双臂把父子俩一起抱住，泪水也瞬间流了出来。

“胜辉，别太难过，妈走的很安详。”

“欢欢，我只有你和孩子了。”高胜辉哭的更厉害了。

郭承欢此刻才发觉，世上真的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就连最亲密的人也一样。

高胜辉父亲在孩子刚出生的时候摔了一跤，就那么没了。当时郭承欢在坐月子，没有亲临葬礼。高胜辉在料理完父亲的葬礼之后，急匆匆赶回来照顾她和孩子。她没发觉他有什么异样，觉得生老病死是正常的自然规律，结束了就过去了。今天，她才意识到那是的亲生父母，每一次的死别应该都伴随着割裂的疼痛，当时的他是一个人默默忍受这份绝望的伤痛的，还要强颜欢笑面对她，害怕影响她的情绪，过不好月子。

“胜辉，对不起！对不起！”她在心里默念道。

她伸手给他抹眼泪，他却哭得更伤心了。

“胜辉，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她接过孩子抱着，他抹了把泪，推过自行车，让她坐上去，她很听话的坐了上去，他默默地推着，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彼时正值八月，炽烈的太阳已经西沉，但燥热并未散去，蜻蜓在庄稼和植物间不停地翻飞，不知名的小飞虫也都出来觅食，不远处传来几声“哇——哇——”的叫声，那是村上墓地的方向，几只乌鸦在那几棵白杨树上鸣叫，声音苍老、嘶哑、悲凉，很是应景。

郭承欢儿子是在2009年参加高考的，考的不错，达到了重点分数线，但他却选择一所普通本科学校，说那所学校的服装设计专业很好，他想去。

高胜辉和郭承欢想了想，支持了儿子的选择。这么多年，他们想问题的方式已经改变，不再拧巴，不再纠结，尤其是郭承欢，受郭婷婷的影响，活得随性多了。高胜辉什么都听郭承欢的，他除了上好课外，唯一的理想就是和郭承欢白头到老。

但在他们儿子上大学去的那个秋天，他的身体还是出了问题，一开始只是胃痛，他说没关系，他每年一到秋天就会痛，等天气再冷些衣服穿多了就好了。

郭承欢发觉他越来越瘦，面色也不好看，就有些担心，她打电话给常胜，常胜建议先做胃镜看看，如果没问题就饮食调理调理。

做胃镜的时候，医生悄悄地跟郭承欢说，好像不是很好，做了病理，结果是胃癌，好在是早期，没有扩散的迹象。

郭承欢立即带着高胜辉去了省城，在常胜的帮助下，很快住上院，找了消化科的专家，制定了治疗方案，手术后，经历了六期的化疗，恢复的不错。

高胜辉是个忍耐力很强的人，也为了不让郭承欢着急，一些病痛他都忍着，说他不难受，还好。人的心理是容易受到暗示的，他这样觉得后，真的没那么难受了，六期的化疗很顺利地完成，也没明显的副作用。

郭承欢照顾的也精心，一年后，他重返讲台，一直执教到2016年退休。

郭承欢在高胜辉退休前，把他父母留给他们的已经倒了的三间房拆了，重新盖了幢小二楼，装修一新。他们把大平的生意结束，买的和郭承庆同一小区的四居室也卖了，两人搬到乡下养老去了。

高胜辉在大哥家要了块地，认真学习种菜。郭承欢在楼下留了间房做工作间，继续织毛衣，生意还不错。现在城里已经很少有人织毛衣了，而乡下织毛衣的人还是很多，觉得实惠，又比买的耐穿。

他们的儿子毕业后在上海开了间工作室，设计的衣服好看时髦又新颖，有了些名气，找他设计衣服的名人多了，生意也越来越好。只是也一直不找对象，他们听郭婷婷儿子说，哥哥暗恋一高中女同学，人去了美国留学，等着人家回来呢。

他们也不知道真假，也管不着。郭承欢心里想，这股傻劲倒是像高胜辉。

郭承欢觉得她那么执着要生孩子，现在发现孩子与他们的生活没啥关系，她所能依傍的只有高胜辉，高胜辉也只有她。

这就是结婚的意义吧。

她坐在工作间里这样想的时候，笑意便漾在她依然好看的脸上，她透过窗户看着扛着锄头下地的高胜辉，心里觉得无比的踏实、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