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风雨如晦·二五(1/3)

首发：~第26章 风雨如晦·二五

乌桓此次派了三个使节来访。车队千里迢迢不辞辛苦，天不亮时入京，没喘上几口气就迫不及待要求面见大兖的天子。

一纸合约签下，两国也美其名曰做了二十年的兄弟邻邦，这还是乌桓头一次遣使节来大兖串门。使节的马车满载赠给大兖天子的礼物，缓缓行驶在黎明空旷的阜京城里。

架势隆重，却没人捧场，所到之处皆是闭门锁窗。

不知是江南湿润，还是老天爷存心作祟，使节刚刚进城，天空中就下起了连绵的阴雨。初春晨风料峭，卷着吹皱的山茶花瓣呼啸在御街上，潮气中掺着点刺鼻的霉味儿。

陈容晚上睡觉时忘记关窗，吹了一夜风，醒来只觉得头疼。昨晚为了鸿胪客馆的守卫一事，翟翊风又和他争个不休，折腾到子时方才作罢。现下四更天不到，他就得入宫领差，应付那帮即将面圣的乌桓使节。

他以为自己起得够早，殊不知有人比他还要早。

狄少云一身皮甲，头发扎成个高辫儿，怀里抱着一柄黑鞘横刀，正蹲坐在廊下看雨。他听见陈容出屋，回头明晃晃一笑，“哥。”

“穿得这么正经，做什么去。”陈容打了水洗漱，问道。

“我昨天和葛正使打了个商量，他同意我跟着轻骑卫在宫里巡逻！”狄少云兴高采烈地汇报，“我今天轮三班岗，早中晚各一个时辰。”

他无心向学，早就想在麾骑营当差，今儿个终于得偿所愿。尽管只是个不起眼的芝麻兵，也把他美得五迷三道。

“”陈容将脸埋在盆里憋了半天气，片刻后抬起头，“你是大家的宝，葛叔他们都惯着你。既然他答应了，我也不说什么，你要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

“知道，不用担心。”狄少云进了陈容卧室，从刀架上取下陈容的窄背长刀，攥在手中挽了个花儿，“听说使节入京这段日子，你是御前的带刀护卫？”

“嗯，不光是我，还有两个羽林军的兄弟。”陈容瞥了狄少云一眼，笑道，“瞧你那眼馋的德行，这可不是什么好做的差事。”

“我才不稀罕。皇上坐在那儿不动窝，你们哪里也去不了，无聊的很。”狄少云说，“我眼馋你的刀，吹毛利刃，太喜欢了。”

陈容的刀出自大家之手，刀鞘通体雪白，极其漂亮，有名曰“美人刀”。出鞘后刀身修长锋利，透着一股凌厉的寒气。狄少云识货，翻来覆去品评一番，爱不释手。

“喜欢就拿去用两天，把你的给我。”陈容与他换了刀，仔细端详，“这刀够老，奶奶给你的？”

狄少云点头，“爷爷的老物件，在祠堂搁了二十多年。听说这刀相当英勇，曾杀敌无数，血都渗进了刃里，擦也擦不掉。你瞧，刀口上砍出好几个豁，我找了好些刀匠，都说不能修。”

黑鞘横刀的鞘身几处斑驳掉漆，刀刃也不再锋利，色泽黯淡无光。陈容凑过去闻，除了淡淡的血腥气外，还有一丝尘沙的苦味儿。

老刀的品相实在不佳，与陈容的美人刀相比，谁优谁劣，显而易见。

黑鞘刀背上刻了一行铭文：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当百万师。字体苍劲，为老去的横刀平添了几分气势。荣光不再，暮色垂垂，它曾经也是一把能斩敌夺帅的饮血宝刀。

狄少云从小过得平顺，赤子之心未必能懂它跨越岁月的沧桑深意。其实陈容也是一知半解，但他莫名觉得，这刀沉甸甸握在手里，有种踏实的厚重感。

他轻轻叩击刀面，说：“好刀，归我了。”

“你开玩笑？”狄少云难以置信，“它的年纪比爹都大，钝成那样了，还能使么。”

“当然可以，我的眼光向来不差。宝刀未老，只是还没到重出江湖的时候。”陈容收刀入鞘，十拿九稳地说，“它自打骨子里就是好的，瑕不掩瑜，让人一眼见了就再也忘不掉。”

此话语焉不详，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狄少云被撩拨得心弦大动，含糊“嗯”了一声，红着脸落荒逃了。

上朝时陈容只能远远看着坐在龙椅上的景文帝，听他缥缈的嗓音传进耳朵里。今日贴身跟随，他才得以发觉，老皇帝的身体已经差到了如此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