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流光(2/2)

首发：~第五十九章 流光

嘉祥，在济州的西边，在山阳湖的西北边，是杨万虎去巨野的必经之地。早先，赵过分给胡忠两千骑兵来到此地，不求克城，守住要隘就是。杨万虎既已渡湖，与胡忠联手，军力大增，一举攻下嘉祥倒也在意料之中。

好有一比，庆千兴就是发动机，只要兖州、济州在手，就可以通过种种的渠道把泰安、乃至益都的物资、军队源源不断地送上前线战场；同时，也保证了泰安等大后方的安全问题。而赵过就好比是离弦的箭矢，冲劲十足，在战事的最初阶段，他起到关键的作用。至若杨万虎、李和尚两部，最初主要是起一个牵制、配合的作用，但战事发展至今，逐渐地重心也就转移到他们的身上了。毕竟不管怎样，巩固战果的中坚还是步卒。

“半个月，……”

鱼台、金乡，都在山阳湖等诸湖的正西边，在巨野和嘉祥的南边，属济宁路南部。王保保兵败巨野后，因为西北方有高延世的千骑中途阻碍，所以只有南撤，先是撤退到了此两地。现而今，杨万虎、李和尚先后渡过湖水，等同已威胁到了此两地的侧翼，故此，他只好再度后撤。

邓舍年纪虽少，毕竟两世为人，对此的感触尤为深刻。他想起了后世听过的一首歌，原本是《大英雄郑成功》的主题曲，叫做《向天再借五百年》。郑成功不到四十岁就病死了，英年早逝，未能实现驱除鞑虏的壮志，所以在歌曲中，最后的一句这样唱道：“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洪继勋点头称是，说道：“主公言之有理。臣观刘太保为人，绝非肯认命的。他窘促安丰一地已有很长时间了，空有雄心万丈却无从得已施展。现如今，主公好容易说动了金陵，要共取察罕帖木儿。对他来讲，可谓天赐良机，料来是绝不肯轻轻放过的。以臣之见，之所以他什么都不要，不外乎放长线、钓大鱼，也许是想要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邓舍摇了摇头，说道：“不然。我听说‘少而好学，如日出之阳；壮而好学，如日中之光；老而好学，如炳烛之明’。今我年纪虽轻，尚不算老，但大丈夫功成业立，理应趁早，岂能真的等到耋耄老朽之时么？”

本意是说少年的时候喜欢学习，如同初生太阳的阳光一样；中年的时候喜欢学习，如同正午太阳的阳光一样；老年的时候喜欢学习，就像是把蜡烛的光亮一样，“孰与昧行乎”？和在暗中走路相比，哪一个更好呢？

对济宁周边的地形、地势、城县，邓舍早就熟记如流了，不看地图，也一清二楚。

嗅着满院的花香，邓舍转过目光，不再去看，静下心神，悠然问道：“金陵吴国公，现军至何处了？”

“是啊。”

“主公英明神武、宽厚爱民，今日百姓虽苦，正为明日的不苦。”

一个在济宁路，在济宁与西边曹州的接壤地带；一个在曹州。

洪继勋说道：“王保保颇有乃父之风，虽然因为兵力不足的缘故放弃了金乡、鱼台，全线收缩退入单州、成武，但是以臣看来，金乡的存粮他肯定不会给咱们留下，即使李和尚能够及时赶到，怕也是收获不多。”

为什么呢？

明知道邓舍和朱元璋都不是良善之辈，就算是此时提出要求估计也得不到什么回应，所以干脆就什么都不提，顺便还能维护一下朝廷的尊严，然后坐等战事发展到一定程度，或者会更有利安丰了，再伺机而动。

“据军报，李和尚分出了兵马千人，正往此两地赶去。现在也许已经赶到了。城中已无敌军驻扎，占据城池轻而易举。”

“再告诉陈猱头，需得时刻注意棣州动静，如果罗国器、王国毅等战败失利，他必须立刻拉上去，把漏洞堵上！”

攻入济宁路的海东军队分为三股，赵过直捣黄龙，逼走王保保；杨万虎、李和尚走山阳湖，击济宁腹地，再度逼退王保保；庆千兴占据兖州、围困济州，则是把济宁路的枢纽中转地带牢牢地握在手中。

“鱼台倒也罢了，金乡是一定要拿下的。”

“嗯？”

一来，海东也不富裕，而且年前那次与察罕的战争就已经动用了不少海东的仓储。海东的主要百姓是高丽人，才得高丽，如果搜刮太重，实在不利统治。更别说，便在前不久姚好古才刚粉碎一次前高丽勋贵的反叛。

单州、成武。

“益都存粮还有多少？”

洪继勋的“雄图”，也正是暗指此意。

这就是洪继勋的推测，不愧海东智囊，智谋出众，推测得很对。三言两语，就将刘福通的心思说出了八分。

“主公的军令已经分别送至辽西、辽阳。陈虎回文，保证三日内定能出军。辽西李邺则已开始了对世家宝的试探性进攻，待陈虎军到，便会发起总攻。大约是受此影响，毕竟辽西一下，我军就可直取大都，所以早先从大都出来的元军在昨日停下了前进的步伐。根据棣州军报，似乎有撤退回去的迹象。只要它这一路军马撤回，而察罕又再无援兵派去，那么我棣州城便就敢保无虞，至多也就是有惊无险而已。”

两三年前，他曾经因见部属杀死无辜的村民而大发雷霆；两三年后，不知不觉间，他已铁石心肠。不但铁石心肠，而且越来越现实主义。偶尔有时候，当独处静室，或夜深从梦中惊醒，他也会不由自主地忆起往昔，从而扪心自问，问现在做的对还是不对，也有过负罪，也有过愧疚，但为了实现抱负和壮志，他想：“也许手段并不重要。”

“刘备当时已过盛年，而主公现如今却风华正茂，是不能相比的。为何突出此言？”

“泰安才送来的军报。昨日，杨万虎率部为先锋，已经冲破了山阳湖西岸元军的阻击，并与胡忠部相互配合，一战攻取嘉祥，和赵左丞会师了。李和尚随后推进，沿途打扫战场，至迟明日，大约也就会抵达巨野城下。此外，庆千兴重重围困济州，济州之敌多次突围都没能成功。再有，大约是因为受到杨万虎、李和尚部告捷的影响，王保保部主动舍弃鱼台、金乡等地，再次后撤，目前已经退缩至了成武、单州一带。”

陈猱头本在莱州驻扎，前阵子奉令调来益都。不过，虽说是调来益都，他却没有在城中驻扎，而是筑营在了城外西北五十里处，距离棣州不到二百里。若说罗国器、王国毅是益都的大门，第一道防线；他就是第二道防线，守卫益都的同时，还有呼应棣州、随时驰援的责任。

当前世的时候，邓舍就常常为他扼腕叹息，换了这一世，一样的驱除异族、恢复中华。在逐渐地将此目标视为个人责任的同时，在越来越有使命感的同时，邓舍难免地也会因此而对时光的流逝越发敏感。

自古美人如英雄，不许人间见白头。纵有豪情万丈，纵有再多的抱负，纵有无数的理想与追求想要去实现，但最大的敌人不是强敌、也不是自己，而是如白驹过隙一般的岁月匆匆。

洪继勋答应了。

邓舍一笑，暂时放下了这端心思，粮食虽少，却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拆东墙、补西墙，尽可勉强支撑，眼下的关键到底还是在前线的战局上，他转口问道：“棣州现今的形势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