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发:~第四十章 火药
邓舍也就没指望,用现有的火药,造出来手雷,丢出去,就能炸倒一片。能有如此的效果,他已经很是满意,笑着问道:“这手雷所用的火药,能否也用‘毒火药’?”
两个随从跑过去,一个搬盔甲,一个拿手雷。邓舍近处细看。手雷里放的有铁片,炸开之后,铁片飞出,嵌入了盔甲之中。但是,也许大约还是因为火药的威力不够,那铁片嵌入盔甲里的深度却不是太深。虽也炸开了两三处裂缝,总的来说,并不见盔甲有太大的损害。
火药的配方,单就发射威力而讲,当然是越纯越好,最好是只用硝、磺、炭三物。但是,针对不同的用途,却也并非就是说完全不能够加入别的配料。比如在非供火铳、火炮用时,在用来火攻的时候,临风起焰,燃人衣甲。相比火药的爆炸威力,就更多的需要侧重其“燃烧”的一面。
“爆炸”,也就是“爆炸火药”。又和“发射火药”与“燃烧火药”不同,火药燃烧时,能做到“落地喧天发火光,吐雾吐烟火满寨”,专用来“冲阵劫寨”所用的。
来入院中,邓舍拿眼看他。果不其然,虽然见他走路似乎有点飘,一副劳累过度的样子,但是脸上、手上、身上全都是干干净净的。
崔玉先拿起来火药包,一个个拆开,放在邓舍的面前,分别指点,介绍说道:“这排在头前两个的,即臣改良成功之新式火药。全是多亏了主公的提点。臣加大了硝的成分,减少了磺与炭的成分,并悉数去掉了别的杂物成分。经过多次的摸索与试验,算是找着了一个较为稳定的配比。
刻上一个捐资人的名字,鼓励官绅百姓踊跃捐资。若实行得法,足以减轻行省财政上的压力。邓舍笑道:“此议甚好!”沉吟片刻,又道,“既要加,便干脆再加上一条。‘发明者’,抑或可称之为‘荐造人’。”
邓舍一笑,即口述旨意,由随从润色成文,分遣宣使,送去行省枢密院。再由行省枢密院下发给各分省枢密院,再由各分省枢密院转给各地之军械提举司。正所谓:主上一句话,底下风云动。
院中本也没太多的物事,十几个随从一起动手,很快清理出来了一块不小的空地。崔玉入府前,已把随行带来的东西悉数交给了时三千。时三千取出来,又还给崔玉。邓舍一眼瞥见,不但有几包火药,还有两个形似地雷的物事。料来是崔玉为更好地表现新式火药之威力,而特地拿来做试放使用的。也没多问,只是催促崔玉,快点开始表演。
时三千赞道:“好大的声威。简直快要赶上打雷的动静了。真是雷震子!”
注:
邓舍转目去看崔玉,不由感到奇怪。却不料他整日埋首火药、火器之中,看似“两耳不闻窗外事”,对国策也有所关心。笑道:“有何良策?只管讲来。”崔玉答道:“凡所军械提举司制造出来的火器,按照主公的吩咐,无论火炮、火铳,其上皆镌刻有制造机构、制造人、监造人、制造时间、编号与装药、装弹量等铭文。此举确为良政。很好地保证了火器的质量。”
“马上短衣”,姑且不说。由此却也可见,辽人在海东的势力。再往深层里说,这其实也就算是间接地说明了,邓舍在辽东采取的政策不错。要不然也不可能得到辽东士子们的支持,笼络到了这么多的人才。
“噢。‘硝性主直,磺性主横。’那炭呢?”隔行如隔山,邓舍对此还真是一窍不通,不觉来了兴致,难得开口一次,询问崔玉有关一些火药、火器专业的问题。
但是,崔玉却有个特点,他是不主动前来求见则已,只要主动前来求见,便必定是在火药又或及火器的研究上有了新的成果与发明。因此,邓舍一听,即闻言大喜,连声说道:“快请他入来,快请他入来。”室内转了两圈,等不及,披起衣服,迈步出了室外。立在院中,翘首待望。
“炭性主燃,燃着有助喷发。若以此硝、磺、炭三者相较,则硝,便如君,磺、炭便如臣。烈火之剂,一君二臣。磺悍而炭烈。用磺用的好,便如主公用武臣用的好,可收剽疾之功;用炭用的好,则便如主公用文臣用的好,可收猛炸之奇勋。虽文武二途,并输力于主君。”
追溯手雷的历史,早在宋时,便有“火球”,用多层纸、布等裱糊为壳体,点燃后用人力抛出,球体爆炸并生成烈焰以杀伤敌军。后来宋人又研制出来“震天雷”。外壳改以用生铁包裹,上安引信,使用时根据目标远近,决定引线的长短。或可用投石机发射,或可用人手投掷。引爆后能将生铁外壳炸成碎片,并打穿铁甲。这已等同邓舍在后世所知的“手雷”概念了,只是赖于当时火药的组成成分,或许威力并非太大。
侧重“毒”的一个,里边加入了南星子、江豚油、巴豆、砒霜等物。据崔玉的介绍,施放开后,可起到“敌闻其气,昏眩卧倒,又燎皮肉”的效果。毒性很烈。侧重“爆炸”的一个,里边不止加有毒药,更多的加入了有助爆炸声势的东西,石黄、雄黄、硼砂之类。
崔玉整天做研究,按道理说,该是个学究的模样,不应该太注重打扮。他也的确不太注重打扮,但是不管邓舍何时见他,他却也总是能把他自己浑身上下都给收拾地干净利索。他日夜埋首军械司,天天和火药、火器打交道,一有试放,动辄便是震的烟雾弥漫。整日身处其间,不说就应该脏不拉唧的,但是多多少少,总应该得有点烟尘之色吧?偏偏他就是不然,无论何时何地,见到他,总是一尘不染。至多,也就像是刚才的李首生一样,眼圈发黑、眼中血丝密布,以显示其经常熬夜罢了。
听崔玉这么一说,他问道:“为何在这两种配方里,火炮与火铳所用之硝的数量不一样?”
谁发明的火器,也就在其上刻写其人之姓名。彰显其能、表扬其功。邓舍刚才还说“苟利国家,即为大道”,这灵机一动想到此条举措,也算是正合其中的意思了。因又笑道:“目前,我海东雷震子,还只有你崔玉一个人。诸般新式的火器、火药,多为你研制出来的。此策一行,你的名字可就要随着万千的火器,传遍军中、名闻海东了。”
朱元璋的麾下,文武官员多是淮人。因此,刘基写过这样一句诗:“马上短衣多楚客,城中高髻半淮人。”“楚客”,淮泗一带在战国时是楚国。
行省及分省各军械提举司,其下皆辖有若干的火器制造场。海东军中所用的火器,都是从其中制造出来的。
较之以前的笨重样式,这新研制出来的手雷,的确小了很多,比较轻便。就连崔玉这样的书生,也可以拿起来、投掷出去。
“怎可说是小道?怎可说是小术?近的说,你这火药可为我在军前建立功勋;远的说,若书写成文,亦足可流传后世,为后人所学、所用。道既无‘先后’,又岂会存有‘大小’?苟利国家,便是大道!”
火药配方,在外人看来很没意思。但被崔玉这么一说,趣味盎然。邓舍大笑,点了点他,说道:“‘术业有专攻。’崔知事,几句话便给我解释的清清楚楚。你可谓是已经深得火中三味了。真我之‘雷震子’是也。”
李子繁都将之记录了下来,转交给崔玉。军械提举司针对其不足,又也加班加点,对其做出了一些的改良。如今改良成功,又刚好研制出来了新式的火药,更加大了威力,便也就正如邓舍之所料,崔玉索性也就拿了过来,顺道请他看看。
“这两个是火攻时可用之火药配方。这两个则为臣新近才又研制出来的毒火药配方。”
“马上短衣”,说的是海东军中的重将,多数都是上马贼、抑或北伐红巾的出身,从关内而来。“齐赵”,战国时期,黄河流域的两个国家。“城中高髻”,则便是代指的文官,城中做高官的,半数以上都是辽东人。
崔玉答道:“主公料事如神。正如主公所说,臣搞的那个火药方子,因上次得了主公的指点,确实稍有所成。故此,特来求见主公,请主公一观成效。”
“‘稍有所成?’”听崔玉意思,分明已经研制成功。邓舍大喜过望,一叠声地说道:“好!甚好!请我一观成效?你可是将成品也随身带来了么?快快取出来。”吩咐随从,“速速将院中清理。请崔知事大展手脚。”
虽然邓舍给崔玉提起过,但是限于火药的威力,崔玉却是一直没能研究出来正式可用的手雷。
读书人讲究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火药搞的再好,发明创造再多,在他们的眼中,也不过是有“一技之长”,若对此深恶痛绝的,更有可能会斥为“奇技淫巧”。便不说“大道”,怕连“正道”也是难入了。邓舍一番话,盛赞崔玉。“苟利国家,便是大道”八个字更是说的振聋发聩,崔玉激动非常,跪拜谢恩,说道:“主公的过分盛赞,臣固不敢当。然,若臣之所学,果然能够‘苟利国家’,此正臣所愿。”
固然,地雷也可以转作手雷使用,反正都是用引线燃烧的。高延世、李子繁,包括邓舍守卫益都城的时候,也的确都这么使用过。但是,地雷毕竟太大,投掷很不方便,要不就得用投石机,要不就非得用大力士不可。而若是单纯地追求体积小,却又因为火药装填少了,威力又有不足。
邓舍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为何又把话题转到了火器制造上,也不说话,只听他往下边接着说道:“主公颁行了‘军衔制’,又听说计划推出‘民衔制’。凡有献粟米若干、又或者银钱、土地若干,有助国用的,也打算颁给‘民衔’。臣以为,何不在火器的铭文上,也增添一项,加上一个‘捐助人’的名条?如此,若有官绅百姓愿意捐资帮助我海东制造火器的,不也便可由此得显其名,以示荣誉了么?”
地雷体积大,威力更大。炸开后,满地碎片,有铁片、有石弹。院墙上受到波及,被砸出一个一个的小洞。院中满是烟雾。诸侍卫、随从,一个个都是面如土色。过了好一会儿,耳朵还是嗡嗡响。
这当然可以用了。崔玉答道:“一样也可以用。臣试造出的手雷中,本就有使用毒火药配方的,只是没有拿来。”邓舍更是满意,说道:“我也不需它能炸开铠甲,只要能释放毒烟,炸开的声音够大,便已足矣!”
炸开的声音够大,投掷出去,即便伤人不足,最起码可以给敌人造成惊吓。若是碰上敌人的骑军,更是再妙不过。人受惊吓可以约束,战马受到惊吓,怎么约束?再有可以释放出毒烟,随风一散,大范围的弥漫,也可大大降低敌人士卒的战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