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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二十三章 山崩
烟雾逐渐稀疏。算是他剽悍勇敢,受了许久的毒烟熏染,也是有些支撑不住。奔至洞口。洞口就像个井。有用绳索绑着的大篮子垂下来。他翻入其中,上边的士卒一起用力,将他拉拽上去。
傅友德一边儿往前挤着走,一边儿说道:“燕王殿下令,此番地下厮杀,以俺为主将。”拿了邓舍给的令牌,出示众人观看。众人看了,都道:“唯将军马首前瞻。”话是如此说,纯粹因邓舍的军令使然。傅友德一个外人,却怎么就忽然成为了地下的主将?凭什么?这些士卒无不骄兵悍将,不服气肯定还是有的。
先时,元军离洞口远,放火也没用。此时渐近洞口,可以放火了。邓舍本来还有打算,想要等击退了元军后,再沿着地道,冲入他们的营中杀上一阵,如今看来不太可能了。姬宗周惊叹道:“毒烟乃崔玉亲自调配,臣也试过威力的,端是了得!实在没想到,元军竟能坚持到现在。”
先不拔出,在里边搅了一搅。
有个九夫长模样的海东军官高叫道:“鞑子又把排风管堵住了!快再截开一段管子!木板往后撤。”自有人重新打开一段木板后的排烟管,不等浓烟冒出,举着挡板的士卒随之后撤。傅友德在边儿上观看多时,指挥吩咐援军,接住木板,替换那些已快筋疲力尽的军卒。他把短枪也插入腰间,凑到板前,半蹲下身子,猛地喝道:“往前推!”
又有极其骁悍的,抓住从板上小洞中刺出的枪戈,往后争拽。其目的不在抢兵器,而在争夺小洞。只要把小洞抢夺过来,他们就不会处在被动挨打的地位,也可以刺杀海东士卒。偶尔,木板会被撞歪。便又有元卒抓住机会,用长枪狠狠下刺海东士卒因而露出外边的脚面。伴随而起的,通常一声痛呼。
不少人说惊骇地说道:“听闻汉儿贾勇将出了城,殊未料到,城中尚有猛将!”足有两三呼吸,没人敢往前一步。
邓舍转眼看了下从地道中才拖出不久的那几具海东士卒的尸体。皆残缺不全。他说道:“不是我军不善战,实在元军太过凶悍。”又附耳瓮上,毕竟是“地听”,听不太真切,只隐约可闻兵器相碰、厮杀喊叫的声响。不绝于耳。遥想地下厮杀,不知惨烈到何等程度!
傅友德一马当先。取出两支短枪,揉身扑入敌阵。烟雾越来越浓,火把的光湮灭不见。刺|激的他双眼泪水横流。干脆闭上眼。反正前边的都是敌人。枪枪入肉。
他问洪继勋,道:“另一条地道,挖的怎样了?”
如此这般,且战且退。元卒每堵住一截排风管,他们就往后退一点。差不多又退后有二三十步,“哗啦”一声响,木板终于破碎。撑木板的措手不及,撞木板的也出乎意料。两边士卒闷战了半晌,总算得以目睹对方的真面容。木板后,烟雾弥漫。很快将他们悉数包围中间。短暂的停顿过后,只听得烟雾里,碰撞、刺击、叫嚷,杀声骤然再起。
邓舍的传令官赶至,教诸人撤退。傅友德却不即走,叫道:“你们先退,俺来与尔等断后!”跳下地面,往前急冲。勉强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抛出左戟,正中对面最前一敌的额头,直穿出脑后。其人随之栽倒。
傅友德心想:“今日主动请缨,是为表现俺的武勇。此时若退,前功尽弃。且观燕王言行,这几天,对俺也很有些拉拢的意思。料来也必不致丢下俺们在此不顾。又,燕王聪睿,定有后手。便再冲杀一阵,等来命令,随后退走不迟。”
因此,傅友德就有了个想法。不过现在提出来还早。他暗下决定,且等益都之战分出胜负,然后再说。如果海东败了,一切只当没说,突出重围就是。可如果海东胜了,那么击败察罕,便足以证明邓舍的实力。也许就可以考虑些别的?
其实,他之所以肯自告奋勇、进入地道,也正是出于这个考虑。“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只有先表现了自己的武勇,然后才能到时候临机决定。
借助他使团副使的身份,傅友德一再地与城中官员、士绅接触。对邓舍的了解渐渐深入。他发现,不论贤愚,也不管是否海东嫡系,每个人对邓舍的看法,细节上或有不同,但是却有一个共同点,极其鲜明,那便是,夸赞邓舍“爱贤乐士,视人如己,推赤心入腹中”。
空负信、布之勇,蹉跎居人之下。所谓的“怀才不遇”,便是如此。况且,时当天下大乱,正豪杰奋武之际,看着不如他的人,一个个摇身一变,俨然朱紫衣贵。种种般般,又怎能不叫他牢骚满腹!
傅友德越战越勇。虽然因为浓烟的缘故,看不清楚左右。但是他也能感觉到,海东的士卒似乎越来越少。而对面的敌人却大呼小叫,绵绵不绝。相应的压力也越来越大。并且,元卒已经不单有枪戈与斧钺,火铳手也进来了。他尽管穿有精铠,近距离火铳的释放,还是很有威胁的。好在烟雾至今迟迟未能散去。元卒火铳手并不能分清敌我,只示威似的冲洞顶鸣放了一枪。
两个百夫长疾奔下城,跪拜邓舍面前,惊疑不定,道:“禀殿下,城外鞑子高悬刘珪人头。”
“似乎鞑子打破了挡板。两下陷入混战。毒药太浓,怕不能久战。传令,洞口点火,准备施放。遣人下去地道,令傅友德等人撤退。”
邓舍军中的军纪很严,尤其这些老卒们,服从命令差不多已成本能。丝毫没有多想,仓促间,甚至连傅友德实际并非自己人的念头都没反应过来,举板的士卒便应声接令,连声大喝,拼力往前。
洞外空气清冽。傅友德闷了半天,大口呼吸。好像换了个天地似的。有士卒捧来解毒汤,他接住了,仰头灌下。听到洪继勋下令:“放火。”他试探性的睁了睁的眼,看到一一捆捆点着的柴禾,被士卒们丢入洞中。
虽然经由刚才出洞求援那人的路过,这几具尸体被挤撞的有些松散。但是却依旧不利大队通行。必须得经过整理,才可继续前进。
先前入洞的三十人,除了支援前方,还有个任务,便是整理通道。整理通道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把尸体拖拉出去,一个是暂且就地安置。地道中每隔一定距离,都有特意早先挖好的壁洞。如果战况太激烈,尸体来不及拖拉出去的话,也可以先放在其中。壁洞虽不大,把尸体竖起来,放个两三具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本就已生有异心,此番更阴差阳错。陈友谅忽然派了他与孟友德一起出使益都。开始的时候,傅友德倒是还没想太多。他对邓舍不了解。邓舍一直远在海东,名声虽也显于江南,但到底隔了大海,熟悉他的人却几乎没有。都不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谁又会贸然就起投奔之意呢?傅友德也不例外。
他所穿戴的铠甲远比军卒的要好。兼且闻风辨音,他身手又灵活。技高人胆大,不怕元卒砍杀。接连侧身,避开三四支元卒的短矛,右边短枪上撩,架住砍来的一柄长斧,左手朝前疾刺,中了敌人的小腹。
经过长时间的撞击、劈砍,厚有近尺的包铁木板已经出现了裂缝。亏得地下不能纵火,要不然,只凭这木板,怕也是难以坚持到现在。
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手往下淌,一截黏糊滑溜的东西缠在枪头。可不就是那敌人的肠子!拽出来,不管其惨叫痛呼,飞起一脚,将之踹倒。底下昏黑,浓烟滚滚,只有不时飞溅的鲜血,增添些许的暖意与亮色。
傅友德跨步跟上,踩过他的尸体,左臂一揽,夹住次后一敌的枪戈。地下作战,用的多短兵器。元卒亦然。那枪戈只有一臂多长,傅友德将之夹住,便等同与敌人脸贴脸。紧跟着右手的短戟举起,刺入其项。拔|出|来,血如泉涌。这元卒也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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