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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八章 雄风
“隋唐名将千千万,我之盛世万古扬。何止武,单说文。河南洛阳王玄策,单人独骑灭敌国!满堂花醉三千客,盛唐气象夸浑雄。我皇宋,岳武穆,一片丹心报天子,精忠报国世所闻。怒发冲冠凭栏处,愿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
“知我者,洪公也。”
罗李郎偷眼观瞧,见他面沉若水,看不出半点的波动,但再看他按住犀带的手,时而用力,时而松开,却暴露了其内心中必有所思。只实在不知到底是喜是忧,究竟何种意思。大起胆子,问道:“敢问主公,可是在忧虑济南与泰宁的战事么?”
察罕只要敢来,邓舍便敢与之争衡相抗,比较高下。更何况,益都此战,不但关系海东气数,又最是华夏、蛮夷两不立!
邓舍口中称赞洪继勋善解人意,面上的表情却还是没多大变化。罗李郎倒抽一口冷气,道:“主公的意思是说,察罕很有可能会经由穆陵关,间道奔袭我益都?”
风起青萍之末,缘泰山之阿,舞于松柏之下。
邓舍摇了摇头,道:“济南两杨,文武双全,虽刘珪稍弱,但是杨万虎有万夫不当之勇,杨行健胆略、智谋皆高,亦足可安抚民心。并且,又内有安辽军的精锐悍卒,外有赵过驰援。纵然王保保十万之众,一时也但可保无虞。我十分放心,并不忧虑。”
走泰安,往益都,路上一马平川,山川阻隔不多。唯一的关卡,便在临朐穆陵关。
邓舍有胆谋夺益都,便早就做好了与察罕正面相抗的准备。尽管因察罕来的太快,不及作充足之预备,但从始至终,他压根就从没有过半分的惧意。他此时的胸怀中,风雷起。意气风发,热血沸腾。
月光如水,漫天星辰。深蓝的夜空,沉静无声。众人一时,皆沉默无语。风吹动树梢,沙沙作响。邓舍问洪继勋,道:“海东的援军走到哪里了?”
风起青萍之末,飘忽淜滂,激飚熛怒,耾耾雷声,回穴错迕。蹶石伐木,梢杀林莽。此所谓大王之雄风也。
院子里的气氛,变得压抑。当察罕还在泰安的时候,似乎很远。忽然一下子,他就要出现眼前。他那如雷贯耳的威名,其部可止小儿啼哭的凶悍,以及所向披靡的胜绩。就仿佛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了罗李郎几个的胸间。
“那若察罕取道穆陵关西上,主公以为我军可守得住么?”
邓舍默然无言,半晌,却又摇了摇头。说道:“泰安陈将军,说实话,我了解不深。但是我相信续平章的判断。泰安,济南的门户。我相信陈将军必知轻重,能把城池守的很好。”
邓舍轻轻拍打着树干,一手负在身后,仰起头,闭上眼,静静感受沉沉深夜里来的快哉秋风。风从府外来,从遥远的西方来。行经千山万水数百里地,经过了济南,也许还经过了泰安,吹至此地,拂过他的面孔,似犹自带有未曾退去的杀气。又恍惚一股自有的豪气。
1、穆陵关。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山东战事一起,我海东援军随时可到。此事显而易见,察罕岂会不明?宜将剩勇追穷寇,切莫沽名学霸王。察罕,枭雄也。他又怎么会因为区区两座坚城,却反而轻易放掉位处山东首脑之地的益都呢?不管泰安、济南守或守不住,早则两三日,迟则三五天。他定然提军西上。”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察罕的军功,皆从北地红巾上来。说白了,都是从屠杀汉人上来。他维护的蒙元,即为邓舍的仇敌。赞其为枭雄,是英雄重英雄。然而可是,彼之英雄,我之仇雠。赞许并不一定就代表友好。邓舍久处高位,或许很多地方都有些改变了,只有一点,他牢记着他的祖宗血脉。汉人的传承,须臾片刻,丝毫不敢有所忘却。
察罕与王保保围益都时,安丰曾派有援军过来,之所以没能指上用场,也便是因为被阻在临朐之外。“刘福通以兵援田丰,至火星埠,扩廓帖木儿遣关保邀击,大破之。”火星埠,即在临朐西南。
邓舍半夜不睡觉,还有适才的手握玉带,时紧时松,的确皆因有所思。但他的所思,绝非因察罕之将来,而心存畏惧!他问道:“谁人为我,且唱军歌?”
邓舍没有说话。关卡再险,得看敌手。洪继勋斩钉截铁,道:“益都必有一战!”等于间接地做出了判断,穆陵关守不住。
既然如此,坚守泰安与济南还有什么意义?有两个意义,首先,至少能暂时地拖住察罕的步伐。其次,只要这两座城池不丢,察罕即便西取益都,最不济,也可以绊住他的一部人马,使其无法后顾无忧地全力来攻。
这就是邓舍的高明之处。拉拢人心在不动声色间。反正他目前捉襟见肘,早已是没有军马可以派去驰援泰安了。既然听天由命,何不干脆顺势送个人情与续继祖?续继祖曾大力保证过,陈猱头不会弃城、也绝对不会投降,会与元军血战到底。如果续继祖对了,是邓舍用人不疑。如果续继祖错了,是续继祖判断错误,邓舍则又大可以或借机夺取兵权,抑或宽大为怀,不以为咎,好言抚慰。两者皆可视形势而定。前者暂且不说,若是后者,试想,续继祖犯下这么大的错,邓舍却还能宽大待之,依旧信为心腹,如此,还不轻而易举就得到了他死心塌地的忠诚么?
续继祖熟悉山东地形虚实,也认可洪继勋的判断。他皱了眉头,忧形于色,道:“料来难以守住。守军太少。”关上守军只有一两千人。
邓舍似看到了济南城头,杨万虎持斧督战。又似看到了泰山脚下,高延世突围冲阵。他侧着耳朵,好像听见了甚么。他以手加额,像是对鏖战泰安城楼的将士们表示致敬。风声掠过,夜鸟惊飞。杀气盘旋益都城,豪气冲霄丞相府。
罗李郎奇怪了,道:“主公又不为济南担忧,又不为泰山担忧,又不为泰安担忧。然则,主公何故中宵不眠,秉烛夜行呢?”
歌意雄浑,曲调慷慨。几句词儿唱下来,罗李郎苍白的面色也似因此得到了些许的好转。初次听闻的续继祖,也不由精神为之一振。
而察罕要从泰安西上,却只需两三天便能抵达益都城下。而且再假设他不放心那如芒刺背的穆陵关,即使决定取道临朐,加上破关的时间,至多也不过三五日。两边的时间一相对比,益都将会要在不久的将来独对强敌,几乎板上钉钉。
续继祖瞠目结舌,不知所云。
东晋北伐南燕,时为晋将的刘裕,走的便是这条路。当时南燕的都城青州,即益都。刘裕过关之后,高兴地指天说道:“吾事济矣!”可见穆陵关之险要。再其后,南朝宋叔孙建攻青州,唐代李道古伐缁青节度使,皆道出于此。
洪继勋才从海东远来,城中尚无合适的住所。因此邓舍索性安排他住在了府中。而续继祖与罗李郎两人,一个与王夫人乃兄妹的关系,一个同罗官奴乃父女的关系,而今也算半个家里人。现在又分别管益都的军政。所以邓舍也把他两个专门叫了来,吩咐与洪继勋一块儿,暂时一样住在府中,以方便随时咨询。
林林总总下来,半个月算快的了。
“并遣侦骑,往去泰安。察罕军倘有异动,立刻来报!”
既不担忧济南,又不担忧泰山。罗李郎又道:“这么说,主公定然是在担忧泰安了?”
高延世与李子繁只带了两千人,需要完成的任务却很重。要得以泰山为分界线,把察罕与王保保两军分割断开。尽管有一些新式火器的帮助,并且有泰宁与济南两座城池的呼应,但是难度还是非常大的。
山东半岛,北有黄河、渤海,西有泰安、济南。此数地,固然天险、坚城,要论齐南要塞,却非穆陵关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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