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抉择（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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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阵都快布好了，没一个时辰，也总有三刻钟了吧？”

邓舍骑在马上，并腿而立，远望前方。军队从五更急行军到现在，士卒的体力消耗很大，仓促应战，肯定不是元军骑兵精锐的对手。他问道：“杨万虎部，还能撑多久？”

方米罕、铁牛、瘦猴等，绷住了嘴，枪戈支在地上，猫着腰，几乎与命令传下的同时，做好了接战准备。马蹄滚滚，众军回望，适才退回阵后的杨万虎，赤着上身，举着大斧，卷了数十悍卒，再度杀回阵前。

监阵官领命而去。

“拿旗来。”邓舍伸手，问毕千牛要过来绣着飞鸟的大旗。按照关铎的军制，飞鸟旗，代表骑兵。

有人嘲笑：“就你那瘦猴样儿，还指望赏钱？有命拿么？”

“下步该当如何？”

方米罕又看了会儿，道：“别吵了，鞑子越突越深，快轮咱们了。”他顿了顿，视线一一从兄弟们脸上走过，道，“瘦猴，说归说，一定要小心。别忘了，你娘还留在双城，等着你去养呢。……铁牛，你的功劳快到了，再砍个人头，也是个十夫长；这么下去，用不了几年，你就够钱回河北去找你弟弟了。”

瘦猴羞恼成怒，就想跳过来揍他，方米罕一直微笑着听他们斗嘴，这会儿伸手将他拽住：“别动！真不想活了么？阵型已定，你还敢乱阵？”

前队驻扎，重车提前；川流不息的士卒，老兵们行若无事，新卒们面带彷徨，在军官们的压制、喝斥下，姑且还算有条不紊。

元军的马蹄声，近了、近了。

枪戈方阵中，各士卒前后、左右都有一定的距离。按照常理来讲，“凡卒一人居地，广纵各二步”，约折合三米左右。但在面对优势骑兵的时候，这个阵型可以灵活变化，间距可以缩短，改成更为密集的枪林。

“砍一个人头赏多少银子？”

“令：前锋我部，扎车营，火铳手、弓弩手、盾牌手居前，做第二道防线。”邓舍所部，大半步卒，骑兵只有许人、李靖带来的千人上下。步卒对抗骑兵，没什么好办法，凭坚、用长兵器而已。

他咬牙切齿，道：“狗日的狗鞑子，杀一个够本，砍两个赚了。”

前边交战的声响，越来越大、越来越近。方米罕翘起脚，手搭凉棚，远远望去。杨万虎部似乎已经抵挡不住，鞑子锋锐的旗帜，深入阵中，马蹄震动着地面微微发颤，时不时有惨叫声，血和肉模糊飞扬。方米罕大叫一声：“好！又砍掉一个鞑子骑兵。”

毕千牛双手送上。丈余长的旗杆，握在邓舍的手中。狭路相逢勇者胜，他举旗、叫过李靖，两人驰马奔下，他高喝：“大宋的勇士们！”

1、旌旗。

他的九名部属中，大多经历过战阵，杀过人的有三个。习惯了杀伐，他们又坚信邓舍战无不胜的功绩，所以，虽然面对的是一场非预期的遭遇战，并不十分的紧张。

一条昂藏大汉跃步跨出：“末将在。”

“今日，鞑子虽多，统属不一，胜不相让，败不相救。他们的勇气，怎能与我们相比？此正大丈夫报仇雪恨、建功立业的机会！今日，你们想报仇么？”

“稳住、稳住，前有车阵、盾牌、火铳、弓弩，鞑子不死千人，过不来！”

早先行军路上，邓舍就防的有元军突袭，做过了准备。首先，各兵种行军次序，按的就是三叠阵；其次，随军重车皆在两翼、前锋。凡事预则立，如今布置起来，很方便、很快。

巡查的百夫长，恰好从他们的阵前走过，冷冷看了一眼，没有理会，继续向前走了。瘦猴大出了口气，道：“佛祖保佑，希望没被那冷面鬼看见。”

自有人接令而去。

“想用我们的血，来映证我们的光荣么？”

众军马蹄催动，扬刀高呼：“灭此朝食，同饮烈酒！”

他嗔目高喝：“大将军何处？”

第一波的元军骑兵，冲到了车阵之前。肉搏厮杀，即将到来。

“今天，是谁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不过，有一个问题，他们却不得不担忧。一人问方米罕：“头儿，信得过他们么？”说着，他向左侧撇了撇嘴，负责防守那里阵线的，是许人带来的红巾。

方米罕和其他的十夫长一样，一边轻声安抚部属，一边看着许人驱马奔了前阵：“许将军往前了，车阵顶住！”

说话的是许人，自关铎起兵，他就一直追随左右。数年间战功迭立，由一个小小的士卒，累功为今日的万户，作战的经验非常老道，可以说，他是真正的“猛将拔于卒伍”。

邓舍高呼：“灭此朝食，同饮烈酒！”

有人凑趣，道：“怎么？”

即在杆端扎有五彩羽毛的旗。

右边又传来阵急促的马蹄声，众人扭头去看，见是许人，引着百十亲兵，响堂堂奔马驰近，带起一路尘烟。邓舍去突阵，暂时将指挥步卒的权力给了他和杨万虎。

战鼓如雷，绵绵不绝。远方东牟山下，炮声震天；数里地前，杨万虎部拼死搏杀之声，隐约入耳。

众军睚眦欲裂，拔刀出剑的声音，响彻阵前。

左边很远的地方有一条河，阳光把它晒成了一条晃眼的白带子；右边十里外的东牟山，巍峨高耸。河水和山之间，是一处大致开阔的地带，河边有点草丛，依次向左，略微几丛灌木，偶尔有点丘陵，夹杂了数间破败的农舍，本为田地的位置，早成了废弃的荒野。

“师左次，无咎”，在衍化发展中，成为居住、宿营和礼仪的原则，如《老子》中的“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吉事尚左，凶事尚右”等。

古代战争，士卒通常左手拿盾，右手执刃，因此，当与敌对杀，特别是狭路相逢的时候，当然应靠近左侧的坡坎或崖壁，迫敌位于自己的右侧，便于左手格挡，同时右手执兵器击杀。

“杨将军部只有千人，尽是步卒。末将看，至多再坚持两刻钟，就很了不起了。”许人凭借自己的经验，回答道，他奉有关铎的命令，在不影响大局、有利战事的情况下，他必须服从邓舍的命令，强自按下心中的焦急，他急切地对邓舍道，“我军初至，阵营未成。末将适才凭高观看，来袭的鞑子骑兵，堪称精锐，绝非寻常探马赤可比。将军，请速下决断。”

2、师左次，无咎。

邓舍临来辽阳，应洪继勋、文华国、陈虎等人的要求，加带了一千人的汉卒，方米罕是其中之一。平壤血战，他砍了两个人头，论功升至十夫长，距离他每天有肉吃的志向，又近了一步。

那铁牛赞叹：“杨将军真不愧我军中一虎，……瘦猴，杨将军挡了多久了？”

下午的阳光，很炙热；正前方是轻盔轻甲的元军骑兵；身后左右是一望无际的红旗、红袍。人、马踩踏出的烟尘，漫漫天天，呛入鼻中，邓舍忍不住咳嗽几声。

“猴子爬树啊，……诶，爷这儿有香蕉，你吃么？”那铁牛提了提裤子，捂着裤裆，一本正经地问道；没等瘦猴答话，唱起平时编来戏弄他的歌谣，“低头吃个大香蕉，啦啦啦。”

3、凡卒一人居地，广纵各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