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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三十章 军政(三)
——“稍粮”即哨粮,正所谓“攻城而彼抗,许掠城”。
“却是洪先生。”
邓舍默然片刻。去一次死一半人、丢一半货,双城老卒少、府库穷,时间长了,经受不起。但缺少的东西不能不补充,单只火药、棉布两项,就离不得。不走这条商路,又该怎么办?要说起来,双城也靠着海,有港口,若是可以由此出航,开辟条商路的话,倒是会好很多。
邓舍心中一动,才算真正理解了洪继勋看他的意思。为条商路再开次战,值得不值得?不说军卒够不够,就说打下来了,万一关铎刚好下高丽,不是又成了为别人辛苦为别人忙了?
洪继勋轻笑了声,行若无事自摇扇饮茶。有了下台阶,吴鹤年顺势揉着眼睛,挺着个长脖子爬了起来。哽咽道:“小人有自知之明,要论雄才大略,比不上洪先生。但是大人,售卖高丽女一事,您得三思啊。张士诚贵为人王、鞑子太尉,背地里,人还称其为盐枭;大人难道也想像他那样,得一个人贩的恶名么?”他这一番话里三分为公,七分藏私,无非想借此给邓舍一个忍辱负重、尽忠纳谏的印象罢了。
洪继勋咳嗽声,指令陈哲,道:“将金州的商贸,给将军说说罢。”
“金陵沈万三,大都枯树弯”,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沈万三的名字,不但邓舍诸人如雷贯耳,甚至连罗李郎也久有耳闻。都是不由动容。难怪陈哲能搞来火药,却是遇上了天下第一豪富,——吴江沈氏。
他盘算归盘算,军机大事,不可叫位卑者知。佯装吃了一惊,道:“打平壤?不要胡说。我军大战才罢,军卒未得修养,不是好时机。”
4、高丽没有棉花。
当然,经过坚持不懈地严肃整顿,朱元璋部的军纪在后期好了很多。可是通观正史、笔记,能做到市不易肆的依然罕见罕闻。列出一条:
1、市不易肆的王者之师,史书上有,现实中没。
“小人有重大消息禀告。事关重大,不可入六耳。”吴鹤年眼珠瞟了瞟扈卫堂上的左车儿几个亲兵,严肃地道。
洪继勋问田伯仁,道:“你家主人的商队,除了辽阳,有来高丽的么?”
“沈富字仲荣,行三,故吴人称沈万三。元末江南第一富家。”“万三长洲人,富甲江南,名闻天下。田宅跨予各邑,故吴江有是宅也。”“国初南都沈万三秀者甚富。今会同馆是其故宅,后湖中地是其花园。”
原来,田伯仁是南方某大户的家奴,随家族船只而来,当时也在金州。他来了多次,熟知道路;倭寇进城,商队各自逃命。他出城没多久,半路上碰着了陈哲。
邓舍一听,当时就赞同了。至于培植耕种,军中老农甚多,尽皆知晓,就连吴鹤年也很精通此道。甲山、三水府这些地方,太冷,地理环境不行,估计栽种下去也活不了,前期打算就在双城周近试试。
邓舍点了点头,停顿片刻,轻描淡写地说了句:“我军立足不稳,你留心地方异样也是对的。再有类似的事情,不可乱说,但管来找我就是。”
这句话大有玄虚,前后文一结合,类似的事情可以理解为地方、也可以理解为诸将、诸官。吴鹤年怔了怔,邓舍不留心,触碰到了他的伤口,他疼得打了个抖儿。
“大小船只二百来艘,人数大约三四千。他们趁夜来的,金复两州的守军,防守的重点在陆地,海路上没有防备,措手不及。城中也有先混入的倭寇趁势鼓噪,被他们里应外合,两座城先后陷落。”陈哲讲话条理清晰,指了指田伯仁,道,“要不是这位田老兄,小人等势单力薄,也逃不出来。”
话是如此说,传扬出去,名声太臭。
有传说他和张三丰有关系:“沈万三者,秦淮大渔户也。……至正十九年,忽遇一羽士。”“张三丰授以炉火术,其富敌国”。——就是炼金术了,聚宝盆的来历似乎也是由此。
平吴,朱元璋“召浙右来归诸将谕之曰:‘吾所用诸将,多濠、泗、汝、颖、寿春、定远诸州之人,勤苦俭约,不知奢侈,非比浙江富庶,耽于逸乐。汝等亦非素富贵之家,一旦为将握兵,多取子女玉帛,非礼纵横。……’”
洪继勋不再说话,只把目光转向了邓舍。他目光的含义,邓舍清楚。比起来金州,平壤近,且大同江一通到底,出德川、宁远,两三日一个来回。可那是敌境,偷渡走私的危险性不下金州。
攻克太平之后,“安与耆儒李习率父老出迎。太祖召与语。安进曰:‘海内鼎沸,豪杰并争,然其意在子女玉帛……’”
说到商业贸易,想起了买回火药的士卒,洪继勋来时也将他们带了来,候在堂外。对沿海的金复盖诸州,邓舍很有兴趣,按下售卖高丽女子不提,吩咐叫人带他们进来。
勉励陈哲:“金州线上匪患虽多,这条路还是不得不走。你休息两日。王夫人两天后要回山东,你走过一次了,熟悉道路,到时候引个路罢。”又吩咐左车儿、文华国,“陈百户虽然言道沿路兵匪只抢商人,小心没大错,护送的人马多挑选一倍,配给火器、良甲。”
“要非俺们军器精良,带的有火枪;能不能回来还在两可之间呢。即使如此,因有两拨土匪特别强悍,也损失了十之三四的货物。弟兄们,……”他顿了顿,“随小人过江的弟兄,只回来了一半。”
叙谈两句,说回此行收获。陈哲带回来的物事里,火药之外,第二有用的不是谷种、布匹,而是几包棉籽儿。
文华国撑着眼,晕晕乎乎地听了半晌,突然冒出来一句:“平壤有么?那地方城坚墙高,不是太好打。”
阳光下,邓舍的背影,黑黝黝的,在地上拉出好长。
“王霸?”
“小人平日奉将军教导,多和大户、豪强来往。将军放心,关平章部在辽阳等地杀富、掠财的劣迹,小人也都不露声色地提过。他们自知孰重孰轻。”
“是,是。”
他转过身,颤抖着跪倒地上,对邓舍道:“当日永平,小人的确贪生怕死。追随大人至今,深深为大人的人格、魅力、才智拜服,深知了民族大义所在。周处尚能自新,小人不敢自比前人,却也敢拍着胸脯保证,早已经洗心革面,一片忠心在我胸!我本将心向明月,唯天可鉴!唯天可鉴!”说到后来,涕泗横流。
高丽没有棉花,关北等地的冬天奇冷无比,没有棉衣难以耐寒。今年可以勉强凑合,老卒们本来就有冬衣,新卒们的可以去买。但总不能年年如此。买些棉籽儿回来自己种,是吴鹤年提出的意见。
邓舍怎么说也是刀山血海里淌出来的,养气的功夫越发长进。年龄不大,稳若泰山,一点儿不见慌乱,徐徐道:“讲来。”
邓舍盯着他看了会儿,道,“起来罢。”警告,“今日之事,你知、我知,要是被我知道有第三人知,你自己看着办罢。”
总共两个人,一个叫陈哲,是商队的头目;一个生面孔,叫田伯仁。陈哲年纪三十上下,肤色黝黑,粗手大脚,苦瓜脸,一看就是个本分的劳动人民。他本是上马贼的老兄弟,进了大堂,也不慌乱,稳稳重重地给邓舍跪倒磕头。
3、沈万三。
他连着反驳,洪继勋诧异中带着可笑,道:“吴同知大义凛然,小可好生敬佩。那依着吴同知的意思,是宁愿饿死也不要嗟来之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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