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扣城（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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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歹儿长枪交给下边的士卒，换了用大刀砍木城。连砍几刀，终于砍开。其间敌人扔下了几根檑木，因他站得近，都被他临时托开。提着大刀，一跃上城。

火炮、火铳连续射击时间过长，已经有炸膛的了，不得不停下来，让炮管、铳管降温。西角城墙，依然坚固屹立。邓舍叹了口气，可惜大炮太少。

杨万虎挥动大斧，不管射过来的箭矢，和城楼探下来的戈斧对砍。他人瘦小，力气却大。一下崩开一个，力气不足的，甚至刀斧都被他砍得脱手。照顾他的盾牌手，一个没看好，两支箭矢射入他的肋下。

2、商。

宋初，蜀地未平。当地女子流行朝天髻，时人谓有迎宋的征兆。

城头敌人箭支未来得及射，两个呼吸，填壕车展开。速度快的一个百人队，已经冲过壕沟。云梯距离城墙，咫尺之遥。洪继勋看的心摇神荡，赞不绝口。

那边云梯，上了几波士卒，都攻不上去。一天时间又赶制了三座云梯，加上白天剩下的，共有六架。刚才又被敌人打断一个。张歹儿抢过一个小圆盾，赶开亲兵，冲上了云梯。

张歹儿在城头横冲直杀，很快扫开了一片地方。跟着十几个士卒爬了上去。姜忠祥退开一点，指挥后备军迎击。李成桂甩掉身上披风，操起长枪，迎战张歹儿。张歹儿久战力疲，挡不住李成桂生力军，奈何他不得，退了两步。城头陷入了僵持。

一时之间，双城四面，呼喊如潮。城楼上的高丽人，大部分听不懂他们在喊些什么，但在这等声势下，士气为之一夺。

等待许久的撞车，立刻冲了上去。三两下撞开早烧得烂了的干戈板，猛力喝叫，撞开了城门。

木城阔五尺、高出垛口五尺，用六根硬木连在一起，每根木头之间有间隔，不能容人，上横放两根滚木，滚木上装有大竹钉。有此为掩护，弓箭手可以无须挂虑安全。

眼见砍不断干戈板，杨万虎愤怒地仰天大叫。陈牌子令流人攀附上去，两人一组，一个拿盾牌抵挡箭矢，一个接传柴草，一个接着一个，递到杨万虎手中。再由他丢到干戈板后的城门前。

陈牌子在下边连声高叫，他知道这个办法根本行不通。即使上得了城楼又有什么用？三两个好汉，挡不住敌人人多。而且城楼高度很低，只能容人半个身子进出，除了杨万虎这种瘦小的，其他人还真不好进。

巢车上，红色旗帜猛然卷动；手中鼓槌，落在鼓面。

红巾军中，临阵用军姬伴酒的，不多，也有。但邓舍是什么人，怎能和那些人物比较？王夫人马屁拍到马腿上，邓舍不去接，示意亲兵接下。转到案前，举起酒杯，敬刚刚入帐的张歹儿。

三四个尾随爬上的流人，张开盾牌，护住杨万虎的身体。噗噗闷声不断，转眼间，盾牌上插满了箭矢。

大帐外的亲兵轻声喝叫两声，退入帐中禀告：“将军，王夫人来了。”

邓舍一挥手，没心情敷衍她，叫亲兵传话：“大战在即，请娘子归后营安歇。待大胜，本将亲迎娘子入城。”

邓舍的这柄枪，枪头极重，磨制得非常锋锐。他力气足，攻城经验丰富，知道狼牙拍的弱点所在。竟然一下子被他挑断了接口，俯下身，避过只剩一根链子衔接的狼牙从云梯前一晃而过。

陆千十二举枪大呼：“飞土、逐敌！”数千人同声大和，声威之盛，胆小者闻之股酥筋软。

他麾下的流人疯狂地跟着大叫：“杀一百头！杀一百头！”

陈虎挽弓携箭，驱马出营。直从填壕车上奔近城墙，才停了下来。这次有备而来，填壕车用半截船护得好好的，一点儿没着火。

邓舍心中恼怒。大军行军、作战，本就禁有女人出入营中。这不是迷信，而是有女人的出现，确会影响军中士卒的士气。都只顾去看女人、想女人了，谁还会奋勇杀敌？所以，一路来，他都明是请求，暗是命令的要求王夫人尽量不要四处活动。

壕沟前的弓箭手，在旗语的命令下，转移了一部分，对准城楼开始拉弓。密集的箭支压制住了城楼敌人的攻势。杨万虎继续丢柴草。

跟着解释：“此人祖父，元初迁居中国，曾任南京千户所（开封）达鲁花赤。父亲又任职蒙元千户，熟悉中原攻城之术。年纪虽轻，弓马娴熟，在高丽大大有名。”他沉吟不语，思忖破敌之策。打双城是他的提议，他的压力比邓舍还大。顺利攻下的话，他就坐稳了军中谋士的地位；攻不下的话，怕是邓舍有心饶他，陈虎这些人也不会把他放过。

张歹儿冲近垛口，长枪挑动，击开几支来拦截的枪戈。见他猛不可挡，垛口敌人退开，把木城推过来，改用弓箭手攻击。

邓舍面上平静如水，心中其实很焦急。如果不能快速夺城，让龟城等地反应过来，重兵来抄后路，便是两面受敌的局面。十拿九稳，必败无疑。不过，他并没有后悔听从洪继勋的意见，舍义州而攻双城。

张歹儿重使旧技，枪尖刺入木城之中，想把它挑飞。木城固定在地上，和空中的狼牙拍不同，使不上力气。他大喝一声，长枪顺势刺深，刺死了一个用排叉木试图推倒云梯的敌人。

邓舍的鼓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十来面小鼓，环绕大鼓，跟着邓舍的调子，如雄鹰伴飞，如蛟龙出海，惊天动地。百十个亲兵打来火把，把鼓楼照得火光冲天，使得全军上下，人人可以看到邓舍亲自击鼓助战的场面。

话未落地，王夫人托着一个木盘，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军装，外边裹了层皮甲。没戴头盔，头发挽做一堆，别出心裁地盘成五六寸的朝天髻。军服高髻，面上没有化妆，修饰得清清爽爽，一见之下，洪继勋大为惊艳。

“真是一群野人。”洪继勋喃喃自语。流人生活之苦，没经历过的无法想象。水达达等地最冷时，温度达到零下几十度。朝廷对他们不管不问，穷山恶水，缺衣少食，邻居不是野兽，就是没开化的女真人。能活到现在的，无不从茹毛饮血里走过，说他们是野人也不为过。

邓舍调赵过、李和尚部，退回后营休息；修养了一天的本部、张歹儿部磨刀擦枪，准备夜战。既然内应之计用不上，只好硬碰硬。洪继勋紧皱眉头，道：“实没料到城中防守如此严密。若论姜忠祥之才，断不至此。依小可猜测，必是那李成桂，出力甚多。”

城门前的干戈板，阻挡住了杨万虎的去路。他抛掉盾牌，猿猴似的踩着上边的铁钉，灵活攀援，一直爬到铁链垂挂的地方。站稳了脚跟，大斧狠狠劈下。姜忠祥、李成桂不由为他的悍勇变色，组织士卒，用火把照亮城门，集中箭矢，向他射击。

几声马嘶，在鼓楼下响起。陆千十二的骑兵集结完毕。骑兵阵前，是步卒方阵。张歹儿贯甲横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巢车大旗，耳等邓舍鼓声。邓舍迟迟不肯击落鼓槌，观望城西战事，直等到文华国冲到壕沟之前，开始架设填壕车。这才大喝一声。

他还从没见过王夫人。慌忙站起，转眼去看邓舍。

战到此时，夜已将尽。

这个千人队，战斗力较之邓舍旧部强悍得多。为了改编他们，邓舍费了很多的心思。从十夫长到百户，除了新提拔的，俱是调派的老卒中最勇猛善战之辈。战前又许以重赏，给以重饷。因此人人振奋，几乎一眨眼的功夫，便冲到了壕沟前。

柴草全部堆积完毕，杨万奴纵身跳下。流人退出几十步远，火箭射出，将柴草堆点燃。大火熊熊，火势逼人。熏得城楼上士卒，纷纷躲避。

邓舍微微闭上眼，嗅着这气息，感受这异国的春夜。他焦灼的情绪，慢慢地放松了。

陆千十二勒马转身，鼓励部下：“入城第一功，舍我其谁？”一千多人刀枪击甲，狂喊重复着他的话，策马奔驰。须臾过了壕沟，跃过破坏殆尽的鹿脚，卷过杨万虎等人，霎目冲进城中。

“击鼓！骑兵冲击。”

陈虎一天一夜没睡，眼中布满红丝，道：“夜黑天晚，将军，何不试试火攻？”

仔细想来，洪继勋的分析很对。义州这个地方，三面受敌，根基虚浮，不利发展。而双城大不相同，群山环绕，土地肥沃，只要攻克下来，站稳脚跟。以之为据点，慢慢蚕食周边高丽州县，他敢保证，一年之内，就是一个崭新的天地。

看着那火人手舞足蹈，东奔西窜，洪继勋面露不忍之色。见杨万虎冲奔到其前，毫不犹豫地举起大斧，一下砍掉了这个人的脑袋。嗷嗷叫着，野兽也似，再次扒下上身盔甲，抓起火人还在燃烧的头颅，飞手扔上城墙。城墙上的高丽士卒，骇然避开。

双城城楼有两层。上层施劲弓弩，可以射远；下层施刀枪，可以及近。这会儿，见形势危急，流人们用盾牌遮挡，使得箭矢无用；姜忠祥调动刀斧手拥到城楼下层。

杨万虎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变故。白天攀附云梯，无功而还；晚上烧门，又落个功败垂成。他素来心高气傲，怎能忍得下火气。恼怒万分，赤着膀子，就要再冲到干戈板上。陈牌子一手拉住了他，干戈板被烧得通红，上不去。

烧门的这一路，首领杨万虎。他白天苦战半日，从云梯上高高掉下，险些性命不保。请战的时候，依然生龙活虎，好像丝毫不知畏惧二字为何物一般。邓舍为他气壮，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两拨攻城，伤亡三四百。

他差点控制不住心头火气，霍然起身。陈虎咳嗽两声，提醒他不要忘记拉拢王士诚、续继祖的计划。派出去的探子还没回来，这两人是死是活，尚不知晓。邓舍勉强一笑，道：“娘子不在后营安息，来此作甚？城下大战，实在危险。”

城楼下层，便在城门之上，探出身子，枪戈斧钺之类的长兵器就能够得着站在干戈板上的杨万虎。高丽士卒里有力大雄浑的，几斧下去，劈开了个掩护杨万虎的盾牌。弓箭手见缝插针，射落了一个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