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死于贪婪(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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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庄太后神情一黯，苍苍的白发在灯光下纹丝不动，沉吟良久才小声道：“咎由自取而已。”

文彦博闻言嘶声道：“不是皇家，是秦雨田！您只要能阻止秦雨田的报复，咱们家就能挺过这一关去……我知道，他最听您的话了。”

文庄太后闭目沉思片刻，轻声道：“换成铭义吧。”

五殿下遇刺，黑甲骑兵进城包围相府的消息已经在中都传开。

文彦博整整衣襟，清声笑道：“太后娘娘无须挂怀，老臣权势滔天二十年，享尽了这人间的荣华富贵，早已经了无遗憾了。”

老太监打个寒噤，将文庄太后扶进了寝室之中，赶紧岔开话题问道：“您说文丞相会不会去找李……老狗？”他担心文彦博会为求苟全而依附于李浑旗下。

文彦博面色惨白道：“墨玉……墨玉……不是真心喜欢我吗？”他的面上挂满了沮丧与失落，身子也佝偻起来。

而处在风暴漩涡中的文府，却真如风暴眼一般的平静，所有人都坚信，大家长会带回好消息来的……当然，他们不相信也不行，因为偌大的相府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插翅难飞了。

仇太监想了想，嘶声道：“老奴觉着大抵是存在的，要不阴曹地府、十八层地狱不成摆设了吗？”

“听天由命吧……”老太后闭上眼睛，喃喃道：“一个王者，不应该听从任何人的指示，他该让自己 的心来决定方向。”

文庄太后啐一口道：“你从头到脚，哪里比得上那人一点。”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文彦博苦笑一声，喃喃道：“看来这孩子没受着委屈。”说完便快步跟上。

一边往里走，文彦博一边偷眼瞧那面善的宫女。行到半路，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文彦博咽口吐沫道：“原来……我说那时怎么如有神助，两月之内就连升三级，直抵苍穹呢。”

文庄太后的表情并没有因为文丞相这暌违以久的一跪，而出现什么波动，她的视线投注于门外无尽的黑暗之中。良久，才平淡道：“你若是早些年这样，怎会落得今日这般田地？”

文庄太后微微动容道：“看来你早已深思熟虑，我答应了。”

文彦博点点头，自嘲笑道：“不错，老臣与您勾结二十年，还是有些拿得出手的东西。”说着伸出细瘦干枯的右手，屈起一指道：“比如说秦雨田的真正身份……”又屈起一指道：“比如说您当年在诸王夺嫡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

说着双目通红地望向老太后，哽咽道：“也就是那个时候，侄儿才知道您竟是家父的妹妹，我的亲姑姑。若非如此，老臣也不会如此坚决地站在您和陛下这边……原想着自家亲人可以得个安稳，谁承想现在落得的妻离子散的田地。姑姑，您可不能忘了我们文家啊……”

望着一身宫装，手拄龙头拐，深沉似秋水的老太后，文彦博面色复杂的沉默片刻，终是一撩官服下襟，推金山、倒玉柱，颤巍巍的跪了下来：“老臣文彦博，叩见圣皇太后娘娘、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庄太后面色不豫的沉声道：“老身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便是与你这个看似精明的蠢货合作。”

“够了！”老太后重重的一拄拐杖，白发微张道：“老身不是三岁孩子，你还是收起这幅假惺惺的样子，给自己留一点最后的宰相尊严吧……”

文彦博的嘴角猛烈的哆嗦几下，终是颓然道：“看来往日是我自大了，但还请姑母看在这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情分上，救一救文家吧……”

文庄太后没有再说话，定定的目送着他离了慈宁宫，才满怀疲惫的轻叹一声，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起身。仇老太监赶紧上前搀扶，老太后一边向里走，一边苍声问道：“你说佛经上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文庄太后摇摇头，轻声笑道：“老身骗得过世人，骗不过鬼神，纵是万家生佛又有何用呢？”

说着艰涩的笑一声，轻声道：“而铭礼则不同，他贪生怕死、胆小懦弱，若是可以苟且偷生，定然会小心翼翼的隐姓埋名……虽然有些羞耻，但好歹能把我文家传下去。”

文彦博嘴角微微一翘，轻声笑道：“我要保全文家的香火，文家……不能就此除名。”

在黑甲骑兵包围之前，文丞相便已经得到消息，先一步进了禁宫，递牌求见太后娘娘。

文庄太后这次没有在禅室，而是正经八百的换上太后的衽服，在慈宁宫养年殿接见他。

文庄太后不禁莞尔道：“说什么呢，老身又没活腻了。”仇太监忙陪笑道：“那是老奴听岔了。”刚要再掌两下嘴讨个欢喜，却听老太后阴森森道：“就是死，也要拉上李浑那条老狗，为我的乖孙扫平道路。”

“哦……”文彦博沉吟半晌，轻声问道：“你在宫里一向可好？”

文庄太后闻言微微一愣，旋即颔首笑道：“你这老东西，看事情就和别人不一样。”仇老太监刚要凑趣几句，却听老太后幽幽道：“若果真如此，那我一定是要下地狱的。”

文庄太后闻言面色一紧，急促打断他道：“休得胡言，否则再无寰转的余地！”

老太后却被勾起了火气，继续低声训斥道：“你说希望得到墨玉，若不是老身亲手拆散她的天作良缘，你以为就凭你这个绣花枕头草包芯的败兴德行，就能让天下无双的墨玉公主自荐席枕？做梦吧你……”老太后狠狠的呸一声，显然对这件事情极为纠葛。

文彦博双目圆瞪，突然低声咆哮道：“姑姑，您真要眼睁睁看着我们文家消失吗……”

文庄太后哂笑一声道：“如果这事儿他还能任老身摆布，那就太让我失望了。”平静的看文彦博一眼，老太后沉声道：“你是我的过去，他是我的希望，就这么简单。”

文彦博也仰着脖子不依不饶道：“但您能不承认？若没有咱们文家的全力扶持，当年的五殿下也好，当今的陛下也罢，都不可能立足于朝堂，问鼎于玉宇的！”说着双手比划道：“而且，若没有老夫的暗中襄助，您怎能将哪些秦氏宗亲分散于九省之内，生根发芽而不被李家察觉呢？”

文彦博被老太后决然的语气惊呆了，喃喃的询问道：“难道您真要放弃自己的家族吗？”

文庄太后也没了骂人的兴致，一直挺直的上身明显佝偻了些，声音也变得无奈起来：“不是我不想帮你，但这次你闹得太大了，我皇家再也容不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