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佛不渡我(1/1)

首发：~第48章 佛不渡我

慧德毕竟是小孩子，听到他这么说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开口反驳。可是一想到陆渊的描述又共情了，卡在嘴边的话又打了个转咽了回去——小孩子总是心地善良。

“可是，施主没有见到佛，如果见到了的话一定会被佛祖的目光察觉到……”慧德憋了好一会儿开了口。

陆渊哈哈大笑，他伸出手拍了拍慧德的肩膀:“那么孩子，我且问你——都说我佛慈悲，见不得人生疾苦，那倘若我解决疾苦的办法是杀人呢？他会助我一臂之力吗？”

“这……”慧德骇然，可是随即惊慌地开口:“施主，放下屠刀，回头是岸啊！一定还有其他方法……”

“你看。”陆渊眼神中透露着“我就知道”的神色:“那我再问你，佛祖都是以帮助世人出名，那么什么才算真正的帮助呢？如果把曾经欺凌我的人送进警局，我所受到的痛苦难道就能一笔勾销吗？那为何世界上复仇的戏码还在不停上演呢？”

慧德不吭声了，他有些拘谨地捏着衣角。陆渊看他如此，摇了摇头:“我并不否认世界上有佛。但是佛祖从来不是高高在上享受香火的铜像，而是那些愿意舍弃自身利益献身的人。你们必须明白，人们所供奉的是大善之人汇聚的念想，而并非具象化的某种神灵。”

陆渊看着天空:“有善念的人不一定是心怀大德之人，世间多数人成不了佛；心有恶念的人不一定是人们所唾弃的人，倘若做到了大善，何尝不是佛的体现？”

慧德看了看泰安住持，只见他闭着眼睛，一只手捻着佛珠，什么都没说。

“行星降落后，我和你们住持本是师出同门。可是最后他选择信佛，而我入了魔。”陆渊释怀地笑了笑:“因为我和他的追求本就不同。这个世界需要你们维持人们的精神寄托，而我，更在意自己可以做什么，可能这就是思想差异，我更喜欢掌权。”

陆渊讨厌这个世界，真的很讨厌。只不过，他的厌弃方式并非怨天尤人，而是想着怎么去改变。

每次在爬通往山顶寺庙长长的石阶时，陆渊就感觉自己距离心中的计划又近了一步，即便满头大汗他也没有停下，就如同逆流而上的鲤鱼，坚信自己越过龙门后方可化为龙。

“我这辈子也不可能离佛祖更进一步了。”陆渊自嘲地想:“我每次帮助别人都不是不求回报的，帮别人的同时也在帮自己，果然我还是舍弃不了自己的七情六欲。”

泰安看他们争论完了，平静地开了口:“阿弥陀佛。施主，天道不可违。”陆渊挑了挑眉毛，他看向泰安，眼神坚定:“你知道你劝不住我的。我不去做这事，世界完蛋了，以后你们还怎么口口声声说出佛祖济世？”

泰安没有再说话，过了一会儿，他又开了口:“施主，何苦如此逼迫自己，你本来不是狠心之人。”

“你说不是就不是？”陆渊白了他一眼，随即坐了下来，叹了口气:“也罢，我和你争论什么，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罢了。”

泰安和尚沉默了。按理来说他早已舍弃七情六欲，但是每次看到陆渊给他心灵上带来的震撼都不小——这个人就是曾经通过恩威并施执掌了华夏数百年的贪狼星，是让一盘散沙的人类重新凝聚的掌权者。

……

陆渊下了山。临近傍晚，山下的香客走了不少，僧人们陆陆续续收拾着茶桌，拿着扫帚打扫着院里的灰尘。

傍晚是陆渊容易沉闷的时候，因为他死的时候就是在傍晚，现在每次看到这样接近黄昏的景象都会心情沉重，他盯着牌匾发呆。

这时，一个坐在石桌旁边的高大人影站起身从庙门里面走了出来，来到陆渊面前，伸出手。

陆渊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講杵，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糖，感觉莫名其妙:“……干嘛？”

講杵坚持伸着手，他看着手里的糖:“这是我上香的时候，寺里的知客给我的，叫做‘太平糖’。”

陆渊看着包裹了一层金色锡纸的糖，哼笑了一声:“太平糖，名字还起得挺有水准。”

講杵固执地把糖塞进了陆渊手里。陆渊皱了皱眉，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干什么？”

“给你吃。”講杵第一次没有逃避陆渊的眼神，他的眼睛里也是第一次带着坚定，在夕阳的映照下带着亮光。

“我才不吃，我一点不希望世界太平。”陆渊嫌弃地看着手里的糖。

“我也没有这层希望。”講杵盯着他，认真的开了口，一改往日的虚情假意，语气出乎意料的郑重:“听说太平糖能保佑人平安，我希望你能好好的。”

他无视陆渊嫌弃地眼神，接着说:“我不相信糖能有这种作用，可我还是拿回来了。我不希望救命恩人先我一步离去。”他又看着逐渐没入山头的太阳:“我爷爷从来不信这些，我也不信，可是他没从战场上回来，所以我这次打算迷信一回。”

陆渊心里没来由得咯噔一一下。講杵今天的话太过反常，似乎意有所指，可是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他的计划啊？

陆渊收起嫌弃，第一次低下头认真地看着那颗糖——很普通，说不上来一点独特之处。他又抬起头，发现講杵还是认真看着他，似乎在等他回复。

“你不是讨厌伪君子吗？”陆渊哼了一声，不情愿地回复。

“我原本是讨厌伪君子的。”講杵承认了，他眼眸带着认真:“因为我讨厌自己。在我看来，明明活得很累却还要笑脸迎人的自己，是我最想远离的人。”

他又看向寺庙内，僧人已经散去大半:“可是今天看到寺庙里的人，才觉得虚伪是世间常态，而我没有资格去评价。我这种双手沾血的人本不应该出现在庙内，却只因为我衣冠楚楚，就有人将我恭恭敬敬迎进去，我才发现前辈有可能是虚伪的人当中最真诚的。”

他还是看着陆渊，好半天开了口:“前辈，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他压低了声音:“从今往后，如果有过于危险的事，让我替你去完成，我不怕死。”

“混小子。”陆渊一巴掌打在他脑袋上:“说什么胡话。”他确实想过要杀一批人，但是这种计划里他从来没想过把講元哀的重孙子牵扯进去。

“算了，糖我收下了，以后不要再提这种没脑子的事，你还年轻，需要好好活着的人是你。”他拍了拍講杵的后背:“话说，这糖我们一人一个吧。”

講杵脸色一变，想都没想就推辞了:“我……不喜欢吃甜的。”

陆渊一愣，他突然就接近講杵，直勾勾盯着他:“小兔崽子，你不会是因为不喜欢吃才给我了吧？”

看着講杵躲闪的眼神，陆渊对着他的脑袋又是一巴掌:“混小子！直说不就行了，搞那么花里胡哨！”同时心中怅然，七情六欲这种东西，他果然还是舍弃不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