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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发:~第19章 新的生命
这时,车夫才看清,眼门前这个浑身淋成落汤鸡的女人正挺着硕大的肚皮,正用哀求的眼神盯着自己,话语悲切,情同绝望。车夫心软了,同情了,说话的声音也缓和了,迟疑了一下,讲:“上车吧。”
然而,李莺莺一听车夫同意出车了,劲一松,顿感浑身无力,想转身,却迈不开步,腿一软,就瘫了下去,跌倒在了地泥浆水中。
车夫吓了一跳,跳下三轮车,喊着:“哪能啦,哪能啦?”
李莺莺双手撑地,保护着肚皮,挣扎着,想站立起来,人如同骨头架子都散开一般的绵软,站立不住,佝偻着腰,起不了身,迈不开腿,半抬起手伸向车夫,用哀求的目光看着车夫,讲:“帮帮我。
车夫犹豫了一下,刚想伸手去扶李莺莺。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惊天的霹雳声劈头盖脸地炸响,惊恐中李莺莺又跌倒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又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袭来,钻心揪肺。
车夫扑了过去,连抱带拖地把李莺莺拉起来,送上了三轮车。
李莺莺软软地斜靠在坐椅上,喃喃地讲:“去医院。”
车夫动情了,眼圈有点发热,一边脱下雨衣,盖到李莺莺身上,一边说:“我知道,去产院,我老婆就在产院做护工。”说着放下车帘,掖牢,跳上三轮车,朝产院飞驰而去。
暴雨拼命砸着车棚,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风掀动起车帘,翻卷着飞舞着,呼啦呼啦呼地吼叫着。雨水如注,钻进车帘的缝隙,浇淋着李莺莺,李莺莺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不停地战栗着,一阵阵的剧痛,使李莺莺痛苦地呻吟着……
三轮车终于停在了产院门口,车夫掀开车帘,只见李莺莺已经半昏状态,情急中,一把抱起李莺莺朝医院飞奔过去……
走廊里,车夫让李莺莺在了候诊室的长凳上坐下,赶紧去找做护工的老婆。
车夫老婆匆匆赶来了,看见被剧痛和风雨折磨得脸色惨白,浑身战栗的李莺莺,同情地说:“姑娘,不怕,进了病房就好了。快,把准生证给我,我帮你去办手续,”
李莺莺摇了摇头。
车夫老婆又说:“那么结婚证。”
李莺莺又摇了摇头。
车夫老婆失望地再问:“侬老公呢?”
李莺莺依旧摇摇头。车夫老婆明白了,心里嘀咕起来,今晚碰到难题了。嘴巴里嘟囔着:“又是一个寻开心的小姑娘。”一边又吩咐老公:“让伊睏下来,睏下来。”一边疾跑而去。嘴巴里还不忘记嘟囔着:“啥证据也没有,麻烦大了,只好碰碰运道了。”
车夫老婆运道不好,伊碰壁了,回来了。没有证件是进不了医院的,这是铁的规定。那个年代,婚外情,等同罪犯,罪犯哪能好进医院?
李莺莺的疼痛更是一阵紧似一阵,突然感觉到一屡热乎乎的水顺腿而下,是血水,一股殷红的血水从裤脚管里流了出来,孩子眼看要生了……李莺莺绝望了,眼圈红了,眼睛里蓄满了眼泪水,在惨白的门孔上一串串地滚落下来……
车夫老婆呆呆地站立在李莺莺的门前头,一副六神无主的腔调。伊已经尽力,也无能为力了。
车夫朝老婆低声吼着:“再去想想办法,要出人性命了。”
车夫老婆手足无措,赶紧又跑开了,奔过去,求了医生,求护士,进了挂号间,又跑到诊疗室,结果还是一无所获,车夫老婆又回到了李莺莺的身边,一副无可奈何的腔调,对丈夫说:“回家去吧。”
车夫大惊失色,说:“现在哪能好回去?性命攸关的事体呀。”
李莺莺彻底绝望了,只会无力地呢喃着:“别丢下我,救救我的孩子。”
车夫老婆对老公说:“只有一个办法,回去寻接生婆。”
车夫眼门前一亮,恍然大悟,讲;“对呀,回去寻接生婆。”
老早点,老弄堂里的穷人家的女人生小囡,从来不去医院,一到快要临盆的辰光,老公就会用红纸头包几块洋钿,去请接生婆。接生婆就会带一把剪刀,一刀草纸,晃晃悠悠地来了,吩咐烧一壶开水,剪刀悬挂在炉子上烧着消毒,帮孕妇把裤子退到膝盖,两手一掰,叉开孕妇的双腿,一条清爽床单往上一盖,屁股下头垫满草纸,然后一面轻轻按摩着孕妇的肚皮,一面吩咐孕妇:“呼气,吸气,呼气,吸气,摒牢……”不多一歇,小囡一出来了,接生婆用消过毒的剪刀剪断脐带,一把捏牢小囡的两只小脚,倒拎起来,朝小屁股上“噼啪”一拍,小囡“哇”的一下哭出声来,用温水揩洗清爽,小被头一包送到姆妈手里。姆妈就会虚弱的笑着,谢过。接生婆径自去打开碗橱门,端出主人家早就准备好的,或“白斩鸡”,或“葱烤鲫鱼”,或“竹笋烤肉”,外加一瓶黄酒,笃悠悠地喝起了小老酒……
老早点,穷人家生小囡就是这副腔调。小囡一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家屋里的老房子,从今往后就长在了老房子里,老在了老房子里,一辈子不会离开老房子,老法头里的讲法,就叫“老土地”……
这一切,对李莺莺来讲,毕竟听也没有听见过。一听要寻“接生婆”,就吓煞了。连忙问:“接生婆?来事伐?”
车夫讲:“医院进不去,总不能把屁眼塞牢,让一泡污憋死了。”说着又是拉又是拖,扶李莺莺站立了起来,朝老婆讲:“性命攸关的事体,救命要紧,快点,一道扶一把,马上走。”车夫老婆也不顾自家还在上班,赶忙从另一边架起李莺莺的胳膊,夫妻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架着李莺莺离开了医院。
三轮车夫踏着三轮车顶着风冒着雨,艰难地行进着。
后头,车厢里,车夫老婆一边用身体护牢李莺莺,为伊挡牢飘进来的雨水。一边嘴巴里还是熬不牢地叨叨着:“侬看看,侬看看,图一时开心,吃苦头了伐!要长点记性,从今往后勿要再做寻开心的事体了。”
疼痛使李莺莺顾不得车夫老婆嘀咕点啥,依偎在车夫老婆的怀里,呻吟着,盼望着快点寻到救命的地方。
风依旧在呼啸,雨也依旧在肆虐,三轮车摇摇晃晃,颠颠簸簸,穿行在漆黑一团的雨夜里。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从三轮车里传出,划破了夜空,震碎了夜色,一个小生命在三轮车里诞生了。
风慢慢小了,雨渐渐停了,三轮车像一叶小舟,游走在万籁俱寂的夜色中,三轮车的链条,在行进中,叽咕叽咕地低吟着,清晰可闻,像是轻轻的吟唱,有点悲凉,又有点欣喜……
车厢里,车夫老婆从踏板上抱起赤裸的小生命,用嘴巴要断了脐带,脱下自己的衣服,包好了孩子,交到李莺莺的手里。眼睛里竟含起泪花。
李莺莺做母亲了。李莺莺用颤抖的手接过孩子,呢喃似地说:“囡囡,谢谢救命恩人,谢谢三轮车,侬是三轮车上生的,侬的名字就叫车生。”说着把孩子紧紧地抱进了怀里,用面孔柔情地依偎着孩子,心里奔涌起了一股暖流,是母爱,李莺莺懂了,懂得了“母亲”就是付出,“母亲”就是意味着“磨难”。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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