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黎明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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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黎明前

现在是凌晨四点半。北岗区和平十道街一片漆黑。不，街道上也不完全是黑的。广安医药的霓虹灯上“夜间售药”几个红字，闪着微弱的红光。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冷饮店，“雪城”灯火通明，黄底白字的透明招牌，在黎明前的暗夜里，像浸在冰红茶里的冰块。偶尔有一辆车经过丁字路口，交通局的交通违章电子眼，就会咔嚓咔嚓，一闪一闪地抓拍。

燕蔚红一个人走在黑暗的街道上。街道上没有别的行人，只有她自己。一开始的时候，丈夫每天都揉着眼睛，打着哈欠送她。但她心疼开大卡车的丈夫，担心他睡眠不足，白天开车走神，发生意外，坚持自己一个人去上班。丈夫见她独自走了几次，没发生什么意外，也就不再送她了。

燕蔚红在一家二十四小时不眠不休的，移动公司的食堂做饭。负责摘菜、洗菜、切墩、码菜。食堂三班倒。她选择了早班。早晨五点上班，下午十三点下班。这样，十三点下班以后，傍晚，就可以接上小学三年级的儿子放学回家。八个小时的体力劳动，换来一个月四千块钱的收入。她已经很知足了。燕蔚红家里是农村的，土地已经租出去了，每年收年租。自己和公公、婆婆、丈夫来到城市打拼，一家人一直在各处打短工。公公爱跟人吵架，做过医院门卫、医院清洁工，隔不多久，就需要换一份短工；婆婆和自己是一个单位的，上中班，这样，婆婆早上可以送儿子上学。丈夫开大卡车，跑长途。燕蔚红在这个家里是个当家作主的，掌握着家里的财政大权。她是个俭省的，除了在儿子身上舍得花钱，自己已经好久没买新衣服了。一家子勤劳不怕吃苦，进城几年，也攒下了一些薄产。先是租住在城中村，洗手间是公用的。儿子冬天怕冷，忍着不去上厕所，到学校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暖和干净的洗手间。后来，他们买下了城中村一处平房，两年后，赶上了城市拆迁，便在儿子学校附近，又买下了一套旧房。把入室的玄关当作饭厅，又给儿子在公婆住的大间里，隔出一个带书桌的小卧室，房子就没有任何看头了。但他们一点不嫌弃房子只有四十几米，也没有客厅。好歹是小两居的楼房，儿子不用去公共卫生间了。步行从新家走到单位，刚刚好到上班时间。这时，燕蔚红走过了儿子读书的学军小学。操场黑乎乎的，教学楼兀自挺立，像一个怪兽。儿子在学校是副大队长，新学期开学以后，大队长升入中学，儿子就可以竞选大队长。儿子长得高高大大的，会说相声，会打快板，会唱歌，在学校主持升旗仪式和红领巾广播站，学习成绩优异，班主任乔老师很喜欢他。走在这黎明前的黑暗里，燕蔚红边走边在心里想着儿子，充满对未来的期许。

杀戮，就在这时发生。

天亮时分，燕蔚红的尸体，被早上清扫街道的清洁工人发现，报了警。

刑警队里，几人围坐在会议室的长桌旁。

万里天：“有一家路边小店的监控，拍下了嫌疑人：是一个身高170左右、身穿保安制服、骑着一辆红色自行车的中年男人。协查通知已经发下去了，暂时，还没有接到群众提供凶手线索。”

果拾绿：“凶手是随机作案，还是有预谋的呢？”

萧一：“燕蔚红每天上班的时间和路径都是一样的。通过调取监控发现，在案发前几日，她走路时，频频回头，似乎感到有人在跟着她。从这一点看，后者可能性更大。”

江清蓝：“萧一，你再往前翻一翻监控，对，就是这里。你们看，这位夜行女子，可能是性工作者，穿着很华丽，而燕蔚红穿着则相对朴素；从相貌上来说，也是第一个女子更好看一些。但是，凶手并没有朝第一个女子下手，而是选择了燕蔚红。所以，我同意萧一的观点，凶手杀人有目的性，这很可能并不是随机作案。”

万里天：“燕蔚红的社会关系调查得怎么样了？”

白雪：“燕蔚红的公公，在医大二院外科楼二楼做清洁工。这个楼层有一男一女两名清洁工。女清洁工说燕蔚红的公公爱偷懒，干活投机取巧。燕蔚红的公公则说，女清洁工偷拿单位的清洁用品回家，监守自盗。女清洁工的丈夫，也在医大二院做清洁工，打了燕蔚红的公公。燕蔚红的公公报了警，女清洁工的丈夫被派出所拘留了一天，还赔偿了医药费2000元。”

栾朗：“燕蔚红的丈夫曾有过肇事逃逸的不法行为。一年前，他开着大卡车，经过一个乡村时，撞倒了一个小女孩。后驾车逃跑。有一次他喝醉了，跟工友讲了事情经过。我们在走访燕蔚红丈夫的时候，他的工友说出了这件事。”

万里天：“找到燕蔚红的丈夫，让他交代事发的详细时间地点，找到受害人，查清楚这件事情和燕蔚红的死有没有关联。”

万里天：“从保安制服能辨认出凶手的身份吗？”

凌寒：“这种保安制服，与警察制式服装的颜色、样式相仿，都是蓝色的。它将警察制式臂章上的“警察”改为“保卫”字样，将警察制式肩章的银色横杠、四角星花仿制成白色横杠和五角星。小区、医院、企业保安基本都穿这种制服。”

江清蓝：“凶手要去做的事情是杀人越货，按理来说，衣服应该没有标志性，越低调越好。而凶手却穿着保安制服，说明，他没有时间在此前换衣服。再退一步说，如果作案的时候，衣服溅上血迹怎么办？为什么没有换衣服？我觉得他可能是打了两份工，白天和夜晚都是做保安，如果因为作案，就换下衣服，白天就来不及换回去，而他白天的工作，又是必须要穿着保安服装的。再一点，我想，他的工作地点应该离这里比较远，而燕蔚红上班的时间又是固定的，如果他不及时赶到，就不会与燕蔚红相遇，从而也不能顺利实施加害燕蔚红的计划。所以，他一点时间不能耽搁，没时间换衣服。那么，问题又来了，燕蔚红是凌晨四点半从家里出发的，而凶手穿着保安服，也差不多是那个时间下班的，什么工作是在凌晨四、五点左右下班的呢？超市保安吗？小区保安吗？企业保安吗？应该都不是。我觉得医院保安更有可能。医院保安大都是短期工，白天有正式工作，晚上去医院某个住院处守门，到点就关上医院住院处大门，睡一觉就下班了。按照这个思路想下去，附近有哪些医院呢？”

萧一打开手机：“有医大二院、中医学院附属第一医院。”

江清蓝：“我们可以走访一下这两所医院的保卫科，看看有没有符合这些特点的犯罪嫌疑人。”

万里天：“这种红色自行车，是哪个厂家生产的？主要销售地区和目标人群是什么？”

白雪：“这种红色自行车，是‘行者’共享单车公司投放的。主要投放在全市的主要街道。总投放量是20000辆。”

江清蓝“凶手应该离案发地有一些距离，否则，为什么要骑行一辆共享单车作案？目标很大，也不是很方便。”

萧一：“关于那辆红色的共享单车。我有一些想法。凶手潜伏在此，共享单车就结束了此次行程。骑行共享单车需要扫码，我们可以联系共享单车公司，虽然我们不知道这辆红色共享单车的起点在哪里，但是知道它的终点在哪里。大约就在案发地附近。请他们帮助我们筛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犯罪嫌疑人。”

凌寒：“但是共享单车损毁严重，被盗也很严重。如果凶手破坏了单车的共享系统，我们就没有办法找到车主。”

众人心里吐槽：大冰块凌寒，你不要总给大家泼冷水，好不好！好不好！

万里天走到白板前面：“我们来梳理一下：线索一：从共享单车的扫码软件筛选出犯罪嫌疑人。小果、萧一，你俩跟这条线；线索二，走访附近的两所医院，看看有没有符合犯罪嫌疑人特点的保安。凌寒，你跟一下这个线索；线索三，被害人的社会关系还要详查。这对我们判断凶手到底是随机作案还是仇杀很重要。栾朗和白雪去学校走访，我和清蓝去燕蔚红家里走访。”

江青蓝和万里天去了燕蔚红家里。白雪事先和他们已经沟通过，今天，他们都留在了家里。

万里天开门见山问燕蔚红的丈夫：“一年前，你交通肇事逃逸，是怎么回事？”

燕蔚红的丈夫不出声。

江青蓝板起脸：“燕蔚红的死，很可能不是凶手随机杀人，而是一起仇杀。你不把事情交代清楚，妨碍警方办案，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燕蔚红的丈夫被江清蓝的气势震住了，不得不交待：“一年前，我开着卡车，经过一个村子，接连开了一天一宿，当时我有些困，一个小女孩忽然从斜刺里跑出来，我因为困倦，反应有些慢，虽然踩了刹车，但是小女孩还是被撞倒了。我没敢下车查看，开着车就跑了。但是那以后，我常做噩梦，梦见小女孩被撞死了。”

万里天给局里挂电话，请求支援，带燕蔚红的丈夫去车祸现场，寻访小女孩的下落。

万里天又把目光投向燕蔚红的公公：“你的同事和他的丈夫，是否会因为和你打架，被拘留，从而迁怒你的家人？”

燕蔚红的公公想了想：“不会。我现在已经不在那里干了，我又找了一个守夜的差使。井水不犯河水，没啥交集啦。”

燕蔚红的婆婆见二人看她，摇了摇头：“我没跟人有过啥仇啥恨的。”

燕蔚红的儿子也摇摇头。

万里天把他们这组的调查结果，在群里说了：有可能和凶手有关联的，就是燕蔚红的丈夫。

萧一和果拾绿联系了共享单车公司。因为案发的时候是凌晨，使用共享车的人非常少，对方的工程师根据他们提供的时间和地点，抓取到了一个人的信息。这个人名字叫做王思恩。

终于有了一个犯罪嫌疑人。毫无头绪的案子终于露出了一丝曙光。

“白雪，联系身份证属地派出所了吗？查一查这个王思恩是何许人也，他与燕蔚红有什么关联。”

“查到了。王思恩，男，37岁。妻子生孩子的时候难产死亡，留下一个女孩，名字叫王菁菁。在学军小学三年三班就读。他是十月酒店的保安，晚上到医大二院外科楼住院处做保安。他与燕蔚红的联系是，他们的孩子都在学军小学，并且是同一个班的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