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长亭外(1/1)

首发：~第84章 长亭外

第二天一大早墨野就去了医院，做医生的总是很难拥有自己的时间，因为他们要随时待命，连轴转也是常有的事情，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份多么光鲜亮丽的职业，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份职业有多么的不容易，他们要从死神手里抢时间，要对得起病人和病人家属的信任。

早上开了一个短会，然后他就带着医生去查房了，观察病人的情况，也是他们医生每日要做的事情。

他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小姑娘，看到她的床头牌子上写着一个名字，原来她叫做言溪，她此时安安静静的坐在床头，手里握着一个纸杯子，里面还盛着半碗开水，还时不时的低头啜上两口，像是在品这世界上最美味的茗茶。

墨野看到这一幕，心里不由浅笑一声，还真是懂得享受，小姑娘听到查房了的声音，脸微微一侧向着声源方向“看”过来，墨野突然觉得，这样的她显得很孤单，既没有家人作陪，又不能看到外面五彩斑斓的世界，他便不由自主的想对小姑娘多好一些。

“言溪，还记得我吗？我是墨医生，你觉得术后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墨野的声音变得磁性而好听，不再像昨天的沙哑低沉，言溪一时间还有些怔忪，没有反应过来，但是听了他的自我介绍，很快放下了戒备心。

“我觉得好多了，我，还能恢复光明吗？”言溪问的小心翼翼，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这些天做了瞎子，她自然是害怕的，害怕永远再也看不到这个世界，虽然她并不觉得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好，但她也不想一直沉浸在黑暗里。

墨野想起来当初她被送过来的时候，从两只眼睛里不停的流着鲜血，模样吓人极了，一看就是被人蓄意陷害的，而送她来的那个保姆却只说是小姐不注意撞到了利器上，可他心里清楚那并不是普通的利器可以伤害的，只是他问小姑娘的时候，她却一口咬定自己就是不小心的，让他也无可奈何。

墨野听到她的问话一阵哑然，她想要复明的机率微乎其微，除非有人愿意捐献眼角膜，他本来想和她的家人商量商量的，然而她的家人一个也没有出现过。

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许多凉薄的事情，他管不了许多人，然而眼前这个他却想管一下。

“你先别担心，最近一段时间就好好休息，等找到了眼角膜捐献者，到时候会给你进行手术的，”在其他病人的病房里，墨医生都是惜字如金的，如今，却愿意和她多说几句话，这也算是特殊照顾了。

和他一起查房的尹医生手里拿着记录本，她动笔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突然就出声提醒道，“墨医生，我们该去下一个病房了。”

乍然出现另外一道声音，言溪的眉毛轻轻的抖动了一下，虽然她现在眼盲，但是她心却不盲，能够听出这女人对她没来由的敌意，接着她听到墨医生说了一声好，然后吩咐了他几句就离开了。

房间又再次陷入了沉寂，手里的水杯也渐渐的失掉了温度，她有些悲伤的抚摸着自己中指上的虎口，因为经常罚写的缘故，那里是粗糙的，一点儿也不光滑平整，像是她已经磋磨了的人生。

就在这时，她听到从窗户口传来的一阵阵的笛声，飘渺而悠扬，还有些许的稚嫩，那是一首不太成熟的《长亭外》，应该是刚练习的缘故，断断续续的还不成曲调。

他们家也算是音乐世家，父亲常年满世界的跑，提起她父亲的名字，想必没有人不会知道，而在所有人的印象中，让父亲引以为傲的还有他的一双儿女，言繁和言华，合起来就是盛世繁华，言繁从小时候就练起了钢琴，是世人公认的钢琴公主，言华则对小提琴情有独钟，当年和言繁合作的一曲名满天下，是出色的小提琴王子，他们都是父亲的骄傲，而他这个女儿则成了个不成器的，不需向外人提起的存在，可是谁也不知道，她拥有的音乐天赋也是与生俱来的，甚至比她的父亲还要厉害。

她听过一遍的曲子可以信手拈来，她弹奏的曲子可以让闻者落泪，她唱的一首歌可以让蝴蝶翩翩起舞，然而这一切在她那个继母的打压下，让她不得不藏拙，甚至被他们欺负。

她想过，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脱离那个冰冷的家庭，可是她不得不为自己的弟弟考虑，虽然那也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也只是她父亲在外面的私生子，但毕竟也是那个家里对她最好的人了。

小时候的言溪非常爱笑，那时候生身母亲还没有死，父亲也很照顾家庭，她还是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的，然而在母亲知道父亲养了外室之后，一切就变化了，父母经常争吵，最后母亲郁郁而终，而那个所谓的外室登堂入室，成为她的继母，她的生活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突然的就多出了哥哥姐姐，而父亲也更偏向于继母所生的孩子，她在这个家里成了不受宠的存在。

她这才知道她的家庭早已经千疮百孔，而在她所谓的美好时光里，也只不过是偷来的一段岁月，她慢慢起身，拿起了边上的拐杖，慢慢的踱到了窗户口，想起自己所住的病房在二十层，也许从这里跳下去，她就可以彻底解脱了，耳边还有小孩子那不成调子的曲子，她的心情却无比的轻松，也慢慢的哼唱起来，而她的动作却十分危险，两只脚已经悬在了窗外，再等一等，等她唱完了这首曲子，一切就都结束了。

《长亭外》是表达送别的，如今没有人为她送别，她却不能没有那种仪式感，她一点都不觉得死亡是那么恐惧，因为她马上就可以见到母亲了，“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在快要一曲终了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掌声，让她一瞬间从悲伤的氛围中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