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你是第一个(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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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思泉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场大火里。

他觉得自己周身滚烫，额头一阵阵抽痛着，四周空茫茫的一片，连一个人影都没有。

“姐姐……”他喃喃叫着，“姐姐，快走，快走……”

额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一双温柔的手抚上了他的头，他下意识地抓紧了，那手的主人惊了惊，立刻就往外抽去。

“别……别走……”他惶恐起来，死死地抓住不肯松开。

眉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安抚道：“好了好了，我不走，你先放开我啊！”

徐思泉双眼紧闭着，仍旧不肯松手。

眉娘只得靠着他坐下，任由他将自己的手捧在怀里。

在路上的时候，徐思泉忽然摔下了马，她吓了一跳，连忙下来看看他怎么了，手一摸才发现，他的额头滚烫，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发起了烧。

他们那时正在一条小道上，周围漆黑一片，眉娘叫了徐思泉几声都不见他应声，只得连拖带拽，将他拉到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下面，先给他检查了一遍，见没有摔坏，这才放下心来。

她之前一直跟着菜菜，倒是听菜菜说起来过，受伤之后若是没有好好上药包扎，人便会发起烧来，严重的甚至会烧坏了脑子。

眉娘还指望着徐思泉带着自己找到阿宁呢，怎么能让他烧坏脑子？她把他腿上的布条解开，给他清洗伤口上过药后，换了一块干净的布包好，然后又用水打湿了帕子，覆在他的头上给他降温，却不防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说什么都不肯松开。

走了一整天的路，眉娘也累了，靠在他旁边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徐思泉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景象便是自己躺在地上，眉娘靠着他睡着了，而她的手还被自己紧紧地握着。

他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手，刚想要站起身来，就感到周身一阵疼痛。

昨夜的记忆慢慢浮现出来，他只记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连缰绳都几乎拉不住了，最后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过了，想来他应当是坠下了马，是眉娘将自己带到这里来，又给他上了药。

他还记得昏迷时那双温柔的手，似乎还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安慰他。

原来是眉娘么？他怔怔地看着眉娘的脸，不由有些出神。

正巧这时眉娘醒了过来，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徐思泉正在看着自己。

“你醒了？”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昨天发了烧，又从马上掉了下去，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再休息一阵？”

徐思泉摇摇头：“我已经没事了，是你……救了我？”

他虽然已经猜到了，但还是问了出来。

眉娘淡淡地笑了笑：“不过是将你拖到这里来了，谈不上什么救不救的。”

她急着想要见到阿宁，对他说道：“徐公子，你若是已经无事了，那我们就继续出发吧！”

徐思泉却是没有动：“你……为什么要救我？这里虽然远离了树林，可也难保不会遇到什么猛兽，你大可以将我丢下，自己骑着逐月去王城的。”

眉娘心里翻了个白眼，我救你当然是因为没有你我根本不认识路啊！

不过她不能这样说出口，只是礼貌地笑了笑：“不管怎么说，你我都是同伴，哪有同伴受伤了，便将他丢下的道理？徐公子，我们快出发吧！”

徐思泉的一双眼睛深深地看着她，一直看到眉娘心里有些发毛了，他才点头应道：“好，我们这就出发！”

这次换成了眉娘扶着他上马，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眉娘总觉得徐思泉怪怪的。

之前他们赶路的时候，两人都不怎么说话，可今日徐思泉不知道是怎么了，一路上嘴就没有停下来过。

“你看那边的山头，山脚下有一棵大槐树，去年的时候被雷劈了，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再往前有一条河，我们中午的时候应当能到——你饿不饿，等到了河边，我给你抓鱼烤了吃！”

“这个时节草原上的天气正好，要是赶到夏天，每日早晚都会下起大雨来，我们赶路可就没有这么顺利了。”

“等到了王城，我先给你买身匈奴的衣裳换上……”

眉娘听得头痛，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徐公子，你昨夜受伤坠了马，现在还是好好休养吧，养好了精神才好赶路，你说是不是？”

徐思泉一愣，很快又笑道：“眉娘你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眉娘这次直接翻了个白眼，反正他在自己背后也看不见。

徐思泉话头一转，忽然说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不知陆公子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当年在一场大火里幸存了下来，被匈奴收养了，所以才阴差阳错地活了下来。”

“是吗？徐公子真是福大命大。”眉娘敷衍道。

徐思泉低低地笑了两声：“是啊，我的命硬得很。”

“被收养的头几年，我不知道有多少次险些丢了性命。”他说道，“我那时候年纪小，之前又是一直被娇养着长大，几乎什么都不会。‘养父’对我十分不满，有一次我不小心摔碎了一个杯子，他便让人拿着鞭子抽了我二十下。”

“那时候是冬天，外面滴水成冰，我身上的血还没来得及流出来，就已经被冻上了。衣服被粘在皮肉里，我昏死过去，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丢在了一间小屋子里。”

“那屋子里还住着其他的养子，我的嘴唇干裂了，哑着嗓子求他们给我倒些水，可没有人理我，他们进进出出，没有人和我说话，甚至没有人看我一眼。”

“我躺了整整三天，第四天的时候，撑着身子爬起来喝了些水，”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旁边有冷硬的馒头，我强迫自己吃了一半，就这样活了下来。”

徐思泉低下头去，看着眉娘的头顶：“眉娘，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我受伤的时候照顾我的人，多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