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卷：亲政之战——权力的代价(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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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政失神地回到自己寝殿时，已经是日薄西山了。他的手虽然已经擦拭过了，但是可能是没有擦的太仔细，手掌上还残留着一小块黑褐色的干涸血迹，这是夏太后的血，自己亲祖母的血。

嬴政前脚回到寝殿，后脚姬冰便闻讯赶来了，夏太后逝世的消息应该还没有这么快传出，姬冰但是却已经猜出了三四分，嬴政那天踏进夏太后宫宇的时候，姬冰便能感觉到嬴政身上的煞气，她此时并不知道夏太后已经殡天了，她只是关心夏太后安危，来询问嬴政将会如何处置夏太后。

“冰儿”看姬冰兴匆匆而来，嬴政从她的神色之中可以猜到她此番前来必是询问夏太后之事，但是自己该如何回答呢，嬴政一时语塞。

“您和太后谈完了？”姬冰小心翼翼地试探性问道。

“嗯，谈完了”嬴政心虚地点了点头，心中不断思考着如何把这件事告诉姬冰。看得出来姬冰和夏太后感情极深，相处五年，当中的祖孙情可想而知。

“祖母夏太后她”

“自刎了。”嬴政叹了一口气。

“什么？”姬冰一个没站稳，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夏太后与世无争，只是不想看到你们骨肉相残，大王你为何一定要如此呢。若非你逼她，她何至于自刎。”姬冰毫不忌讳地责问嬴政。

“寡人并不想让她死”嬴政也不知道如何解释，“但是眼下寡人若是不收回大权，就将沦为鱼肉，任人宰割。”

“夏太后不是你的敌人！”姬冰语气尖锐地说道。

“但是她护着寡人的敌人。”嬴政针锋相对，甩袖怒道，但见姬冰眼眶通红的样子，知道她心里难受，语气也慢慢变软了，“寡人已经命人将太后厚葬，以天子之礼下葬了。”

“那是你的亲祖母啊！”姬冰声嘶力竭地冲嬴政责问道，“你怎么能如此无情。”

嬴政默不作声，无言以对。他从书案上取下一份写有绝密的玉帛，递给姬冰。

姬冰接过来，展开扫了一眼，她向来看书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书函内容让姬冰微微皱眉。

“看完了？”

姬冰点了点头。嬴政从姬冰手中收回书函，在烛火上点燃，扔到一边的铜盆之中，望着火苗窜起，嬴政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寡人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是寡人若是不伤人，便会有人来伤寡人，伤你，伤馨儿！不是寡人逼这谁，而是他们在逼寡人，逼寡人做这些寡人也不想做的事！”

这下轮到姬冰无言以对了，那份秘密信函是嬴政自己从成蛟处得到的绝密情报。密报上说，成蛟自和韩国决裂获封长安君后，对内，秘密招兵买马，训练军队，眼下上党郡已经完全在其控制之下，手中兵力接近十万。对外，已经和燕国媾和，与太子丹达成密约，原本上次五国攻秦，他和太子丹秘密联手，准备引联军入咸阳，若不是吕不韦做事向来多疑，早已对成蛟留了一手，命蒙骜、李信两支大军左右钳制，严密监视，五国合纵秦军取胜恐怕是未知之数。

“太子哥哥他”

“寡人的这个义兄，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颠覆我大秦，除掉寡人。你说寡人有选择么？而寡人这个王弟，更是对寡人恨之入骨，寡人若不趁其羽翼未丰之前将他除去，那被除去的就是寡人了，寡人有选择吗？”嬴政不想为自己辩解，不想把自己说得如何如何伟大，做的事情多么光明磊落，在这个乱世，嬴政也只是一个受害者，上天给了他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与此同时也给了他数不尽的烦恼和无奈，就像他说的，他没有选择。

姬冰沉默良久，才缓缓说出一句话，“或许夏太后和臣妾本不该出现在这乱世，她走了，或许对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嬴政听得出姬冰话语间的凄凉，他长叹一口气，“太后在临死前让我答应她两件事。”

“什么事？”

“第一件，永不负你。”

姬冰那通红的眼眶已经再也拦不住在眼睛里打转的泪水了，一行清泪，默默流下，夏太后临死都没有忘记自己，至死还在为自己着想。姬冰自己拭去眼角的泪花，这还是嬴政第一次看到她哭虽然心疼，但是却没有帮他擦拭自己的泪水，嬴政不是不想这么做，只不过他怕自己一心软会答应姬冰什么，眼下局势自己如履簿冰，绝对不能意气用事，只要自己松一口气，先前所有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更加会让自己和自己的女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二件呢？”

“第二件，放过成蛟，饶他一命。”

“大王，您会遵从太后的遗愿吗？”

“第一件自然她即便不说，寡人也会那么做，但是第二件”

“大王”

“你也想劝寡人放过成蛟吗？”嬴政的语气变得有些冷峻，听得出来嬴政和成蛟已然势不两立，已经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看来他已经下定决心杀成蛟了。

“此事是大王的事情，臣妾不会干涉，但是臣妾想要给大王讲一个故事。”

“故事？”

“从前有个女子，原是郑国王室之后，然郑国为韩国所灭，都城新郑被韩国占为己有，她的母亲被人如同烟花女子一般被韩国贵族糟蹋，以至于她出世后都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她十岁那年，韩王招募貌美女子作为礼物，送给秦国。秦国素来被中原称为虎狼之国，韩国贵族谁都不想自己的子女被送到秦国，况且还是送给秦国老态龙钟的老太子安国君嬴柱。而那个女子，她没有选择，因为韩王实在招不到足够的女子，秦国那边索要的口吻越来越严厉，韩王恐惧。于是她年仅十岁，便被强征送入秦国，她的母亲难以割舍母女之情，在她被送出新郑当夜，便悬梁自尽了。”姬冰面无表情地诉说着，仿佛诉说自己的故事一般，神色黯然。

嬴政依旧能猜到，姬冰口中的这个女子，多半就是夏太后了。但是这段故事嬴政从没听过，这应该是藏在夏太后心底最深处的痛吧，她竟然告诉了姬冰，可见两人关系之亲密。

“这个女子以十岁之龄嫁给了秦国的老太子嬴柱，只是一个没有名分的媵妾，后育有一子，但是却尚未行冠礼便被送到了赵国做质子。后来这个质子回国了，并且出人意料地做了安国君的世子，但是作为条件，他不得和自己的亲生骨肉相认，而是要过继给比自己晚过门的一个贵族女子，那个贵族女子甚至比自己的儿子都要小。她顺从了，儿子生下了两个孙子，一个远在赵国替父为质，儿子成天侍奉着自己的养母，安国君又从来对这个媵妾不闻不问，那女子便只能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小孙子的身上了。后来，大孙子回国了，儿子也登上了秦国的王位。但是两个孙子却为了太子之位斗得不可开交。她站在了小孙子一边，但这并不代表她想伤害大孙子，她其实是为了防止他们骨肉相残，让那时强势的小孙子不要伤到大孙子。然而她的大孙子却为了王位，毒杀了她的儿子。他儿子临死前曾来找过她，让她尽心辅佐大孙子，不要为他报仇。失去儿子的女儿，悲痛万分，几次想要动手杀大孙子，却始终下不去手，不是因为儿子的遗言，而是那大孙子也是她的心头肉。但是两个孙子依然为了王位争得你死我活，她夹在中间，再也无法调停了她最后的心愿便是所有的孩子都好好地活着。”姬冰边讲边哭。

嬴政已经不需要姬冰继续讲下去了，这故事就是夏太后的的故事。

“你是怎么认识夏太后的？”

“臣妾嫁入秦宫没多久，一日在后花园散步时，遇到了一个想要悬梁自尽的老妇人，当时并不知道她便是夏太后，于是便每日去后花园开导她，她便慢慢跟我说她年轻时候的事情。就这样臣妾照顾了太后五年，太后也把臣妾当做了孙女，疼爱了五年。”姬冰说到此处潸然泪下。

“上次你逃到新郑，应该是也是夏太后中途帮你甩脱馨儿的人马的吧。”嬴政疲乏地说道。

姬冰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嬴政挥了挥手，“你先退下吧，让寡人再想想。”

姬冰退下了，嬴政呆呆地看着手上的这块血迹，思忖着自己一路走来的每一步路，每天都在想着往前走，从没有回头看过，今天夏太后的死让他有种秦庄襄王驾薨时的痛心之感，嬴政已经见过太多的死人，以至于对他人的死亡已经麻木了，但是夏太后的死却刺痛了她，她临死前的那番话，不断在嬴政脑海里回响。

回过头，看自己走过的路，嬴政发现身后是一片鲜红的脚印。从自己来到秦国，到登上秦王，自己不断地在杀人，杀人，还是杀人。杀死每一个阻挡自己的人，包括亲人，和赵姬合谋毒杀了自己的父王，而今又为了杀自己的亲弟弟，又逼死了自己的亲祖母，所有的一切都仅仅为了权力，为了秦国那个至高无上的王座，嬴政在想，这一切值得吗？